御书房内,深夜密谈总算落下了帷幕。
南楚皇帝颤巍巍地将那枚雕刻着古老龙纹的皇室信物,拍在了墨衍的手里。这玩意儿,是开启万兽山秘境的钥匙,也代表着一位凡间帝王,向墨衍这位“上界仙师”递出了橄榄枝。
盟约初定,墨衍还没来得及盘算这笔买卖是赚是亏,一只无形的大手就猛地伸过来,啪的一声,把他所有的小算盘都给拍了个粉碎。
他刚准备拽着云浅浅溜之大吉,龙椅上那位老谋深算的天子,忽然幽幽地开了口。
“玦儿。”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钉子,狠狠楔入了御书房的寂静之中。
“此次西行,关乎国运,更关乎皇室与王府的盟约。你,一同前往!”
轰!
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正中墨衍的天灵盖。
当场就把他给劈懵了。
让他那个便宜情敌,跟自己的媳妇儿,一起上路?还是一去好几个月那种?
这老头子是疯了还是想找茬?!
墨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黑了下去。
那脸色,比他刚灌下去的汤药黑,比刑部大牢的墙壁黑,比锅底最厚的那层灰还要再黑上三分!
他想也不想,张嘴就要把这荒唐的命令给怼回去。
可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把他所有到了嘴边的抗议,都给硬生生砸回了肚子里。
理由,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其一,太子亲临,代表的是南楚皇室的最高诚意,毕竟万兽山秘境是南楚境内,有皇室的人一路陪同,做事也方便!
其二,圣门虎视眈眈,此行凶险,太子身为储君,带领皇家暗卫同行,也能增加胜算。
其三,也是最要命的一点!两国联盟已成,太子此行,更是为了跟随墨衍这位“仙师”,亲身体验修真界的力量,增长见闻,为将来积累宝贵的经验!
好不冠冕堂皇!
君无戏言,旨意已下!墨衍并无可以反驳的理由。
这笔买卖,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而一旁的萧玦,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气的,是激动!是狂喜!
他脑子一转,立刻就领会了父皇这道圣旨背后那堪称神来之笔的深意!
什么锻炼?什么结盟?什么增长见闻?
全是幌子!
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给他这个宝贝儿子,创造一个能跟云浅浅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绝佳机会!
父皇!您可真是我的亲父皇啊!高!实在是高!
萧玦在心里疯狂为自家老爹呐喊助威,面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慨然领命的模样,对着皇帝深深一揖到底:“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厚望!”
起身时,他甚至还斜睨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墨衍,投去了一个胜利者的、极具挑衅意味的得意眼神。
墨衍的拳头,硬了。
……
数日后,金陵城外,十里长亭。
太子府的华贵车驾早已备好,旌旗招展,仪仗连绵,那阵仗,比皇帝出巡还要夸张几分。
长亭内,偷偷赶来送行的老王爷墨擎苍和王妃林舒婉,正拉着云浅浅的手,絮絮叨叨,千叮咛万嘱咐。
“浅浅啊,这一路山高水远,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也……也要照顾好衍儿。”林舒婉眼圈泛红,满心不舍。
她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跟萧玦“友好”对峙的儿子,见他那一脸“老子很不爽但老子就是不说”的便秘表情,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凑到云浅浅耳边,用一种托付后事的凝重语气,压低声音嘱咐道:
“看好你男人,别让他跟人打起来。”
云浅浅:“……”
她感觉这个任务的难度,比去万兽山寻药还要大。
最终,在一片愁云惨淡的道别声中,这支画风无比诡异的“寻药小队”,总算是正式踏上了西行的漫漫征途。
车队浩浩荡荡,明面上是太子殿下巡视西境,暗地里,嗜血早已带着一众天枢阁的顶尖高手,化作最不起眼的护卫与车夫,将整个车队护得固若金汤。
那辆专门为云浅浅准备的、堪称移动宫殿的奢华马车内。
气氛,却足以把活人当场冻成冰雕。
云浅浅缩在最角落里,怀里死死抱着个食盒,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朵无辜弱小又可怜的蘑菇,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
没办法,她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一尊大神。
左边,是南楚太子萧玦,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正无比殷勤地给云浅-浅剥着橘子,嘘寒问暖,那份温柔体贴,简直能把百炼钢都给化成绕指柔。
右边,则是那个顶着“师兄墨不言”马甲的醋王本醋,墨衍。
他斜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卷不知名的古籍,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往外甩。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却像开了超强制冷的冰窖,呼呼地往外冒着寒气,几乎要把整个车厢的空气都冻出冰碴子。
终于,在萧玦第十八次将一块剥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橘子瓣递到云浅浅嘴边时。
墨衍那翻动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的桃花眼,此刻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对上了萧玦那双含着春风般笑意的眸子。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可车厢内的空气中,却仿佛有无数道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疯狂对撞,激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电光火花!
一场注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修罗场之旅,就在这无声的较量中,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