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的命令,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刃,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北境王府这座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
嗜血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几乎是在命令下达的下一刻,整张无形的情报大网便已悄然张开。然而,次日清晨,当他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听雪阁书房时,带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主上。”嗜血单膝跪地,声音平直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属下查明,十年前负责药材采买的管事赵四,已于五年前以‘告老还乡’为由,举家搬离北境,不知所踪。他离去后,其族中子弟却接连在京城和江南等地获得肥差,生活优渥。”
“至于当年负责誊抄账目的书吏李丰,”嗜血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此人一年前在府中‘寿终正寝’,家中并无异常。”
死了,跑了。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对方将所有的手脚都做得干干净净。所有直接相关的线索,就这么轻易地,全部断了。
墨衍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只是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继续查。”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赵四,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从老鼠洞里挖出来。李丰,查他死前半年内所有接触过的人,以及他家人的财务往来。”
“是。”嗜血领命,身影一闪,便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
书房内,重归死寂。
墨衍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庭院,眼神幽深,令人捉摸不透。
蚀骨焚心咒,这三个字,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种奇毒,更是一种来自于另一个更高层次世界的、带着羞辱意味的印记。这种毒咒的炼制手法,以及所需的几十种核心禁药,根本不是凡俗界所能拥有的。
这说明,十年前的那场阴谋,背后绝不仅仅是王府内部的权力斗争那么简单。有一只来自修真界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北境王府。
而他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好二叔,墨渊,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棋子?还是……执棋者?
……
与书房内这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不同,一墙之隔的卧房里,云浅浅正过着她神仙般的摆烂生活。
她趴在柔软的贵妃榻上,一边听着初雪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都城里最新的八卦,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膳房新送来的糖霜杏仁,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假装对墨衍的追查一无所知,是她作为一个“小白兔”的基本素养。
但表面摆烂,不代表心里也闲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十年前的老黄历不好翻,那咱们就从眼前的烂摊子查起!】
云浅浅在心里哼着小曲儿,意念一动,调出了系统面板。
她没有去管那奖励丰厚却暂时无从下手的“蚀骨焚心咒”主线任务,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前不久刚刚发生的“雪狮中毒案”上。
【系统,给我重新扫描雪狮中毒事件的所有相关信息!】
【叮!指令收到,正在进行深度关联扫描……】
【扫描完成!宿主请注意,雪狮所中的‘双生瘴’并非天然形成,其毒源‘阴阳双生花’中的黑花,乃是被人以特殊催生秘术‘催生瘴’强行催熟,从而导致毒性在短时间内爆发。】
【追查‘催生瘴’的使用者,可获得大量功德!】
云浅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家伙,果然是人为的!
她就知道,王府这么个龙潭虎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长出一株上古奇毒来。
【立刻锁定王府内所有接触过‘催生瘴药粉的人员!】
【叮!正在进行精准定位……锁定成功!】
下一秒,一张王府的虚拟地图在云浅浅脑海中展开,一个不起眼的红点,正在花圃区域疯狂闪烁,旁边还弹出了一个详细的人物信息框。
【任务目标:王府花匠,王三。】
【作案嫌疑:此人嗜赌成性,近期在城中赌场欠下巨额赌债。三日前深夜,曾有下人目击其在雪狮庭院附近鬼鬼祟祟出没。经系统检测,其衣物缝隙及指甲内,均有‘催生瘴’药粉的微量残留。】
【现发布支线任务:举报花匠王三!】
二百点功德!
云浅浅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虽然比不上主线任务那动辄上千的巨款,但这可是白捡的钱啊!不要白不要!
而且,这个王三,会不会和十年前的旧案有什么关联?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底浮现。
时机,刚刚好。
云浅浅立刻从贵妃榻上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鞋就往书房跑,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八卦之魂”。
她推开书房的门,探进一个小脑袋,看见墨衍正坐在窗边,一副“我心情很不好,别来烦我”的高冷模样。
云浅浅完全无视了他那能冻死人的气场,像只小尾巴似的凑了过去,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夫君……”
墨衍从沉思中回过神,侧头看她,眉头微蹙:“何事?”
“我……我昨天不是摔了一跤嘛,”云浅浅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就在我摔倒的那个草丛附近,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的,吓了我一跳。”
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口,一副“我好怕怕”的模样。
“刚才初雪又跟我说,府里那个叫王三的花匠,他媳妇最近天天在房里哭,说他把家里攒的钱全都在赌场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天天都有人上门要账呢!”
云浅浅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八卦事件的纯粹好奇和一点点小市民的“精明”。
“夫君,你说……会不会是这个王三手头紧,偷了王府里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了呀?那天吓到我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既把自己“发现”线索的起因,归结于“昨天摔跤”和“丫鬟八卦”,合情合理。
又将举报的动机,巧妙地包装成了“抓小偷”和“为自己讨个公道”,完全符合她现在这个“受宠的小女人”人设。
墨衍静静地听着她这番漏洞百出却又逻辑自洽的“推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冰冷的寒意悄然融化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哭笑不得的宠溺。
这个小女人……
查案就查案,还非要拐这么大一个弯,编出这么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她真当自己是傻子,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吗?
摔了一跤,就能正好撞见线索?
丫鬟八卦,就能正好聊到关键人物?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不过……
墨衍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却又藏着一丝狡黠的眸子,心中忽然一动。
雪狮中毒,花匠王三。
他正愁旧案的线索全断,陷入僵局。
而她,却用这种看似荒诞的方式,从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方向,递过来一把新的钥匙。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墨衍的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的推测瞬间成型。
他没有戳穿云浅浅那点小伎俩,而是无比顺滑地,接下了她递过来的剧本。
只见他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随即,一股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哦?竟有此事?”墨衍的语气瞬间变得森然,“敢在王府里偷盗,还敢惊扰本王的世子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冷冷开口:“嗜血。”
“在。”黑影再次无声浮现。
“去,把那个叫王三的花匠,给本世子‘请’到地牢里来。”
“我倒要亲自问问,他到底偷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