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有些刺眼。
这台灯是上周孙立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说是某三甲医院淘汰的“战损版”,灯泡换了新的,光圈虽然有点散,但亮度管够。
罗明宇站在主刀位,双手悬空,目光并没有落在病人隆起的腹部,而是盯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钢管象个蛮横的入侵者,从右下腹斜穿入,没入胸腔,只留下一截狰狞的断口在外头。
“rh阴性血,血站调不过来。”孙立推门进来,脸色难看,手里捏着电话,“全城血库告急,最近的调配点在隔壁市,直升机飞过来也要四十分钟。”
刘承德坐在角落的观摩椅上,手里拿着保温杯,嘴角那点看好戏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没血,这手术就是杀人。
“四十分钟,尸体都凉了。”赵斯鑫在旁边小声嘀咕,声音刚好能让手术台上的人听见。
“闭嘴。”罗明宇头也没回,声音冷得象手术刀片。
他转头看向麻醉机旁的钱解放。
老钱今天没喝酒,或者说喝了但看不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老式收音机改装的控制器,正连着那台被省卫健委赵处长嘲笑过的“自制血滤机”。
“老钱,你的‘红桥一号’能顶住吗?”
钱解放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那双手虽然满是皱纹,但在调节旋钮时稳如磐石:“只要不是肠子破了屎流一肚子,这血我就能给你洗干净输回去。自体血回输,这玩意儿我二十年前就想搞,可惜那时候没那技术,现在嘛……”他拍了拍那个贴着“小心触电”胶布的机箱,“比德国原装的还好使。”
“自体血回输?”刘承德冷笑一声,终于开口,“罗主任,你是在开玩笑吗?这种开放性创伤,污染风险极大,再加之孕妇的高凝状态,你用这种……这种破烂组装的机器?一旦发生羊水栓塞或者溶血,就是一尸两命。”
“机器是破了点,但原理是通的。”罗明宇没理会他的嘲讽,示意张波消毒,“离心、清洗、过滤,只要红细胞还在,它就是救命的血。至于羊水栓塞,那是我们要防的,不是不救人的理由。”
“张波,备皮。林萱,上胎心监护。孙立,别在那儿心疼电话费了,去把刚才家属签的字再确认一遍,告诉他们,我们在拼命。”
罗明宇闭上眼,那并不是祈祷,而是唤醒了系统。
【神级仿真手术室】的数据流在他脑海中疯狂冲刷。
昨晚在虚拟空间里,他和团队已经把这根钢管拔了一百次。
每一次角度的偏差,每一次血管的撕裂,都变成了刻在肌肉里的记忆。
“系统,开启‘大师之眼’透视模式,锁定钢管与下腔静脉的距离。”
【消耗声望值50点。。。一张a4纸的厚度。
“开始。”
手术刀划开皮肤,没有丝毫尤豫。
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视野。
“吸!”罗明宇低喝。
林萱手中的吸引器精准地跟上,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管路流向了那台“破烂”机器。机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象是一头老牛在喘息,但透明的储血罐里,经过过滤清洗的鲜红血液正一点点积攒起来。
“先剖还是先拔管?”张波额头全是汗,尽管空调开到了十八度。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先剖,腹压骤降可能导致钢管移位刺破大血管;先拔管,剧痛和出血可能导致胎儿宫内窘迫。
刘承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笃定罗明宇会在这里卡住。
这是教科书上都没有标准答案的死局。
“双线操作。”罗明宇给出了答案。
“什么?”连赵斯鑫都愣住了。
“张波,你负责下腹部,做局麻下的快速剖宫产。我负责上腹部和胸腔,控制钢管。”罗明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抢时间。孩子出来的一瞬间,腹压变化,那就是我拔管的最佳时机。”
“可是……这需要极高的配合度,稍微差一秒……”张波手里的刀有点抖。
“昨晚梦里练过那么多次,忘了?”罗明宇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信任,“把你当成只会执行程序的机器,别想后果,后果我来扛。”
张波深吸一口气,手稳住了。
“刀来。”
两把手术刀同时落下。
这根本不是一台常规手术,这是一场在悬崖边上的双人舞。
“腹膜切开。”张波的声音有些干涩。
“膈肌显露。”罗明宇的声音沉稳。
“发现子宫,色泽暗红,胎心跌到90了!”林萱报告。
“钢管贴着肝脏下缘,擦伤了肝包膜,出血量控制住了。”罗明宇的手指轻轻探入腹腔深处,指尖传来的触感通过系统放大,那是冰冷的金属和温热的脏器之间生死的界限。
那台自制的血液回收机“嗡嗡”作响,洗涤后的红细胞顺着输液管流回产妇的静脉。
刘承德盯着那个透明的滴壶,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本以为这台破机器五分钟就会堵塞或者报警,但它竟然运行得无比顺畅,流速稳定得象精密的瑞士钟表。
“这不可能……”赵斯鑫喃喃自语,“那是洗衣机电机改的泵吧?”
“那是从报废透析机上拆下来的蠕动泵,改了齿轮比。”孙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幽幽地解释道,“两千块的成本,干了八十万的活儿。赵医生,这就叫性价比。”
“准备取胎。”张波的手伸进了子宫切口。
“准备拔管。”罗明宇的手握住了钢管露在体外的部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二、三!”
随着张波将一个紫红色的婴儿托出母体,腹腔压力瞬间释放。
与此同时,罗明宇的手腕极其微妙地抖动了一下——不是直拔,而是顺着钢管刺入的螺旋纹理,反向旋转了5度,然后向上提拉。
“噗呲。”
钢管离体。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无影灯的灯罩上。
“止血钳!大弯!”罗明宇根本没看那个喷血点,左手盲操,在大血泊中准确地夹住了一根跳动的血管。
“咔哒。”
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在死寂的手术室里,宛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