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了红桥医院这潭本就不平静的池水里。
整个急诊科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护士们停止了交谈,病人停止了呻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一看就来头不凡的男人身上。
张波更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偷偷拉了拉罗明宇的衣角,小声问:“罗罗哥,这这谁啊?看着不像来看病的啊,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罗明宇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文斌的脸上。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来砸场子的。
他是来找自己的。
“周总,有事?”罗明宇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间接导致他家庭破碎的男人,而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周文斌显然对罗明宇的反应有些意外。
他设想过很多种见面的场景。
罗明宇可能会愤怒,可能会怨恨,可能会激动失态。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平静。
那种平静,不是故作镇定,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淡然。
“罗医生果然是人中龙凤,处变不惊。”周文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审视和玩味,“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罗明宇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文斌施施然地走进那间狭小而简陋的办公室,两个保镖则像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隔绝了外面所有好奇的视线。
周文斌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那张缺了角的办公桌,和墙上已经泛黄的规章制度,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罗医生,以你的才华,屈就在这种地方,不觉得委屈吗?”他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不委屈。”罗明宇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有地方干活,有饭吃,饿不死,就挺好。”
周文斌端起那只一次性的纸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着。
“我今天来,是为两件事。”他开门见山,不再绕圈子。
“第一,是为了思兮。”
听到这个名字,罗明宇端著水杯的手,顿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都跟我说了。”周文斌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宽容,“你们离婚,卖房子的事。罗医生,你是个体面人,做事情也很干脆,我很欣赏。”
“但是,”他话锋一转,“思兮她,毕竟是个女人,心软,也念旧。你拿走那六十多万,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很难过。她觉得,是她对不起你,是她让你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了罗明宇面前。
“这张支票,一百万。算是我替思兮,给你的一点补偿。钱不多,但足够你在长湘市,买一套不错的公寓,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希望,你收下这笔钱之后,能彻底忘了她,也别再打扰她的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慷慨的君主,在施舍一个落魄的贵族。
罗明宇看着桌上那张写着一连串零的支票,忽然笑了。
“周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哦?”
“第一,我跟李思兮离婚,分割财产,是按照法律程序来的。我拿走的,是我应得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补偿’。”
“第二,我跟她之间,已经两清了。我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也请她,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所以,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罗明宇把那张支票,又推了回去。
周文斌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一丝变化。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落魄的医生,竟然会拒绝。
一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可他,却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罗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文斌的声音,冷了下来,“嫌少?”
“不是嫌少。”罗明宇摇了摇头,“而是,我罗明宇,还没落魄到需要靠出卖前妻,来换取同情和施舍的地步。”
“我虽然穷,但我的骨头,还是硬的。”
这句话,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周文斌的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金钱和地位,在这一刻,在这个年轻的医生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周文斌死死地盯着罗明宇,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怒意。
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当面拒绝他,羞辱他。
“好,好一个骨头硬!”周文斌怒极反笑,“罗明宇,我记住你了。”
他收回那张支票,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既然你不谈钱,那我们就谈第二件事。”
他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给我看病。”
“看病?”罗明宇愣了一下。
“没错。”周文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最近,经常头疼,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去省一院,找了最好的专家,做了各种检查,核磁、ct、脑电图,都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们只说我是压力太大,神经衰弱,给我开了一堆安眠药和抗焦虑的药。可吃了,一点用都没有。”
“前几天,我听思兮说起你。她说,你以前在省一院,就是最厉害的医生。所以,我想来找你试试。”
他说著,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昨天晚报上那篇报道,我也看了。说实话,我对中医没什么好感,觉得都是些骗人的把戏。但是,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能治好我的病,钱,不是问题。”
他再次恢复了那种财大气粗的姿态。
罗明宇看着他,心里却在冷笑。
找我看病?
他开启了“望气术”。
只见周文斌的头顶上,确实笼罩着一团灰黑色的病气。
那股气,虚浮而散乱,并没有凝聚成实质,说明确实不是器质性的病变。
但是,在那团病气之下,罗明宇还看到了另一股气。
一股桃色的、纠缠不清的、带着腐朽和欲望味道的“桃花煞”。
这股煞气,正盘踞在他的命宫,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精、气、神。
罗明宇再结合他的面相。
周文斌的夫妻宫,也就是眼尾的位置,色泽暗沉,还有几条杂乱的细纹,这是典型的夫妻关系不睦,外面有烂桃花的相。
他的山根,也就是鼻梁根部,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横纹,这是中年有大坎的预兆。
四诊合参,罗明宇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的判断。
周文斌这个病,病根,根本不在他自己身上。
而在他身边那个女人身上。
李思兮。
罗明宇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周文斌,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周总,你的病,我确实能治。”
“哦?你看出是什么问题了?”周文斌的眼睛亮了。
“看出来了。”罗明宇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你这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风水上的病。”
“风水?”周文斌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最近,是不是沾了不该沾的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罗明宇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