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超室的效率难得很高,不到半小时,李娟就拿着一叠报告单,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捖??鰰栈 首发
她母亲王秀莲跟在后面,步子有些慢,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医生!结果出来了!你快看看!”李娟把报告单“啪”地一下拍在罗明宇的桌子上,语气里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挑衅。
罗明宇拿起那几张报告。
腹部b超显示:轻度脂肪肝,胆囊壁毛糙。
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小毛病,和她的症状关系不大。
胃镜还没做,要等下午。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最后那张颈部彩超的报告上。
报告上的超声影像图片,他只扫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
结节边界不清,形态不规则,内部回声不均匀,可见点状强回声。
——这在超声影像学上,是典型的恶性肿瘤的特征。
报告下方的结论,也印证了他的判断。
【超声提示:甲状腺左叶低回声结节,ti-rads 4c类,建议穿刺活检。】
ti-rads分级,是国际通用的甲状腺影像报告和数据系统。
级别越高,恶性的可能性越大。性风险高达50-85。
基本上,可以算是准癌了。
罗明宇拿着报告,沉默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母女。
李娟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你瞎检查,我妈脖子根本没事!”
而王秀莲则紧张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气氛,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
李娟脸上的得意,也慢慢地消失了。
她不是傻子,她看出了罗明宇脸色的不对劲。
“医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罗明宇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脑海里,快速地组织著语言。
作为医生,他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时刻——如何将一个坏消息,用病人最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们。
这是一个技术活,也是一个良心活。
说得太直接,怕病人承受不住;说得太委婉,又怕他们不够重视,耽误了治疗。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报告。
他看着李娟和王秀莲,表情严肃,但眼神却尽量放得温和。
“阿姨,李女士,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两人依言坐下,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等待审判。
“是这样的,”罗明宇缓缓开口,“腹部的检查,问题不大,就是一些老年人常见的情况,注意一下饮食,不用太担心。”
他先说了一个好消息,让气氛缓和一下。
李娟明显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悬著:“那那个脖子呢?脖子怎么样?”
罗明宇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颈部彩超的报告上。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看着她们,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嗯这里确实发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这句话一出口,罗明宇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充满了黑色幽默的话。
或许是那十二个小时的知识灌输,不仅改变了他的知识结构,也让他的思维方式,变得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了。
又或许,是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冲淡一下即将到来的沉重。
然而,这句话在李娟听来,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普通人最怕什么?最怕去医院,最怕做检查,最怕医生看着报告单皱眉头,最怕医生跟你说“有点小问题”。
而现在,这个年轻的医生,不仅说有问题,还他妈搞出了“好消息”和“坏消息”的选项!
这简直就是恐怖片里,大boss在动手前,问主角想怎么死的经典桥段!
“坏坏消息”李娟的嘴唇哆嗦著,几乎是凭著本能,做出了选择。
她的心脏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有眼前这个年轻医生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罗明宇看着她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她心上。
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坏消息是,根据彩超报告,你母亲的甲状腺上,长了一个结节。从形态和特征来看,高度怀疑是甲状腺癌。”
“癌”这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李娟的瞳孔,瞬间放大。
她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就像一根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面条,软软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扑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妈妈”她瘫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伸出手,想去抓她母亲的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我我害了你啊妈!要是我早点带你来大医院检查呜呜呜”
王秀莲也被这个消息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的身体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癌?
她这辈子,活得勤勤恳恳,省吃俭用,没做过一件坏事,怎么就得了这种要命的病?
她看着瘫在地上痛哭的女儿,又看了看桌上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重的报告单,眼眶,也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没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倒。
她要是倒了,她女儿就真的垮了。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娟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王秀莲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张波和旁边的小护士都看傻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劝。
罗明宇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必须让她们把这股最强烈的情绪,先宣泄出来。
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王秀莲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扶著桌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罗明宇,那双因为岁月和劳作而变得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透著一股令人心碎的坚强。
“医生”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那那好消息呢?好消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