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院长。”张波看到牛大伟,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急诊科里,谁不知道牛大伟的脾气。
他平时对科室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最恨的就是有人乱来,尤其是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
西医抢救,用针灸?这事要是传出去,别说卫生局要来查,光是病人家属闹起来,就够医院喝一壶的。
“罗明宇。”牛大伟没有理会张波,径直走到罗明宇面前,把嘴里的烟头取下来,按灭在旁边的医疗垃圾桶里,动作缓慢,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是我。”罗明宇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牛大伟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否则,你今天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他身后的几个科室主任,也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尤其是那个上次就被牛大伟怼过的普外科赵主任,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
“解释?”罗明宇笑了笑,“解释就是,病人当时颅内压过高,随时可能形成脑疝,等不及送ct室。我用了中医的急救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血压和颅内压降了下来,为后续治疗争取了时间。现在,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可以安全地去做检查了。”
他指了指监护仪上已经恢复正常的数字,又指了指那个刚刚被推进电梯的平车。
“事实,就是最好的解释。”
牛大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一眼监护仪,沉默了。
他虽然不懂中医,但他懂西医。他知道,一个血压220的脑出血病人,能在几分钟内把血压降到160,并且神志开始恢复,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把一个即将踏入鬼门关的病人,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胡闹!”普外科的赵主任终于找到了机会,跳了出来,“牛院,这简直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针灸?那是养生保健的东西,怎么能用在急救上?万一刚才那一针扎偏了,扎到神经了,或者引起感染了,这个责任谁来负?我们红桥医院虽然小,但也是正规的医院,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赵主任。”罗明宇不等牛大伟开口,就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首先,针灸不是封建迷信,是世界卫生组织都承认的有效疗法。
其次,你特么读书的时候没上过中医基础理论嘛,别告诉我你的文凭是买的!,而且我刚才施针的穴位,百会、印堂、人中,包括耳尖,都在安全区域,不可能伤到重要神经和血管。至于感染,我的针,都是经过严格消毒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锋利:“最重要的一点是,刚才那种情况,如果按照你的‘正规’流程,把病人推去做ct,他有九成的可能会死在路上。而我用我的‘胡闹’,让他现在还有机会躺在ct机上。请问,你觉得,是你的‘正规’重要,还是病人的命重要?”
“你”赵主任被他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牛大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这场争论。
他深深地看了罗明宇一眼,眼神复杂。
“这次,算你运气好。”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下不为例。如闻蛧 勉沸粤独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带着那帮主任走了。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平息了。
但罗明宇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牛大伟今天的话,是警告,也是一种默许。
他是在告诉自己:你可以用你的野路子,但前提是,不能出事。一旦出了事,医院不会为你承担任何责任。
“罗哥,你吓死我了。”张波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还以为牛院长要把你就地免职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罗明宇重新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干活吧。今天早上,可比平时热闹多了。”
他话音刚落,急诊科门口就又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打扮时髦、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半拖半拽地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老太太走进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著。
“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直接去省人民医院!你非要来这种破地方!你看这环境,乱得跟菜市场一样!这能看好病吗?”
“哎呀,你小点声!”老太太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围投来目光的人笑了笑,“不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嘛,做个检查,哪里不一样?省院人又多,挂个号都要排半天,多折腾。”
“那也比在这种地方耽误了强啊!”女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咱家是穷,但再穷,也不能省这个检查费啊!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事,在这种小医院,不是把命都给耽误了吗?”
母女俩一路从门口吵到了导诊台。
导诊台的小护士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头也不抬地问:“看什么科?哪儿不舒服?”
“消化内科!她说她胃疼!”女人没好气地回答。
“挂个急诊号,先让医生看看吧。”
女人不情不愿地去挂了号,然后把病历本往桌子上一拍,对着刚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罗明宇喊道:“医生!快给我妈看看!”
罗明宇接过病历本,看了一眼。
病人,王秀莲,67岁。
主诉:上腹部隐痛不适伴反酸一月余。
很常见的消化道症状。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这对母女。
女儿叫李娟,画著精致的妆,但眉宇间却拧成一团,透著一股焦躁和不安。
母亲王秀莲则显得平静许多,只是脸色有些蜡黄,眼神也有些黯淡,透著一股长年累月劳作留下的疲惫。
罗明宇开启了“望气术”。
他看到,女儿李娟身上,气机浮躁,肝气郁结,显然是长期处于焦虑和压力之下。
而母亲王秀莲,脾胃之气确实有些虚弱,但问题不大。
真正让他心头一跳的,是他在老太太的脖颈处,看到了一团微弱的、如同墨点般的晦暗之气。
那股气虽然不强,但却很顽固,盘踞在甲状腺的位置,隐隐有扩散的趋势。
但是,老太太周身的气场,也就是中医所说的“神”,却很足。她的生命之火,依旧燃烧得很旺盛。
罗明宇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阿姨,除了胃不舒服,最近嗓子有没有不舒服?或者感觉脖子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卡著?”罗明宇指了指自己的喉结位置。
王秀莲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有时候吞口水,感觉不太顺畅。我还以为是最近上火了。”
“医生,你问这个干嘛?她不是胃病吗?”女儿李娟立刻警惕地问道,“你可别给我瞎检查啊!我们就是来做个胃镜的!”
“胃镜肯定是要做的。”罗明宇没有理会她的态度,平静地说,“不过我建议,在做胃镜之前,先去做个颈部的彩超。”
“颈部彩超?为什么?”李娟的嗓门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多开检查,好多收钱啊?我可告诉你,我们懂!现在医院都这样,一个小感冒恨不得让你做个全身ct!”
“我说了,只是建议。”罗明宇的语气依旧平淡,“阿姨这个年纪,很多疾病的症状不典型。上腹部不适,不一定就是胃的问题,有可能是胆囊,有可能是胰腺,甚至有可能是心脏。颈部的不适,也需要排查。多做一个检查,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情况,避免漏诊和误诊。”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李娟被他堵得没话说,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倒是王秀莲通情达理,拉了拉自己女儿的袖子:“娟啊,听医生的吧。医生让查什么,咱们就查什么。来都来了,就查个清楚。”
“妈!”
“行了,就这么定了。”王秀莲拍了板。
李娟气得直跺脚,但也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拿着单子,带她母亲去缴费做检查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波凑了过来,小声对罗明宇说:“罗哥,你脾气可真好。换我,早跟她吵起来了。这种家属,最难伺候了。”
罗明宇笑了笑,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待会儿的结果,不会让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儿,太过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