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事，神了！果真如你所料！”
他快步走到石桌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哑泉烽的位置：“我们的人在那片胡杨林外围的三处制高点守了一日一夜。别处清晨皆有鸟雀惊飞，唯独哑泉烽所在的那片谷地，连续两个清晨，几乎不见大型飞鸟起落！即便有零星几只，飞起时也轨迹仓皇，仿佛受了极大惊吓！那片林子，绝对有问题！”
唐御与康黛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与凝重。猜测被证实，意味着危险也近在眼前。
“节度使有何决断？”唐御沉声问。
“节度使已调派两百精锐，由我率领，连夜出发，突袭哑泉烽！”赞语气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战意，“此番定要揪出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
“两百人……动静是否过大？”康黛娜蹙眉，“若对方真有防备，或留有后路，恐难竟全功。”
唐御沉吟片刻，忽然道：“噶尔将军，唐某有一不情之请。”
“主事请讲。”
“此次行动，可否让我与康姑娘同行？”唐御目光坚定，“我们并非要参与搏杀，而是居于后方安全处。若有所获，无论是活口还是文书物证，我等或可当场辨识，以免延误时机。况且，康姑娘熟悉当地地理，或能察觉我等忽略的细节。”
“将军方才也言，乃是趁夜突袭，攻其不备。我等只在最外围，风险可控。”唐御坚持道，“此事关乎厘清这股势力之根源，于我，于节度使，皆至关重要。若能当场厘清些许关窍，价值远超险。”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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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月暗星稀。一支如同鬼魅般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山林之间。两百吐蕃精锐皆衔枚疾走，脚步轻捷，除了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偶尔惊起的夜枭，再无半点声息。
唐御和康黛娜被安排在队伍中段，由四名最可靠的亲卫专门保护。康黛娜伤势未愈，走得有些吃力，唐御一路都紧紧跟在她身侧，必要时便伸手搀扶。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但在黑暗和紧张的行军中，这种无声的扶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显分量。
透过林木的缝隙，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一片枯死的胡杨林环绕着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丘顶上，隐约可见一座废弃烽燧的黑色轮廓，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四下里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果然在此！赞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手臂猛地向前一挥！
“杀！”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寂静瞬间被打破！两百吐蕃锐士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怒吼，从三个方向朝着哑泉烽猛扑过去！
烽燧内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骤然响起！火光摇曳，映照出仓促迎战的身影和飞溅的鲜血。
唐御和康黛娜在护卫下，隐蔽在一处巨石之后，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厮杀。吐蕃武士的彪悍勇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如同砍瓜切菜般冲破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迅速攻入了烽燧底层。
战斗似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但唐御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太顺利了……如果这里是对方的一个重要据点，防备不应如此松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烽燧顶层忽然传来一阵机括转动般的沉闷声响，紧接着，数点寒星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并非射向正在攻门的吐蕃武士，而是射向了烽燧周围那些看似随意堆放、覆盖着枯枝败叶的“柴垛”！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而起，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断裂的树木向四周席卷！是火药！
“有埋伏！小心！”唐御厉声大喝，一把将康黛娜死死按在巨石后面。灼热的气浪从头顶掠过，碎石噼啪砸在巨石上。
冲锋在前的吐蕃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有十余人被掀翻在地，非死即伤！攻势为之一滞。
烽燧顶层，出现了几个身着黑衣、面容冷漠的身影，手持劲弩，对着下方因爆炸而陷入混乱的吐蕃军队精准点射！他们的弩箭似乎也经过特殊改造，力道极强，穿透力惊人！
“是‘雷火’！还有破甲弩！”康黛娜看着那爆炸的威力和弩箭的效果，失声低呼，“和当年含嘉仓里元载私藏的东西一样！”
元载余孽！果然是他们！
战局瞬间陷入胶着。对方凭借火药、强弩和烽燧的地利，顽强抵抗。
唐御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死死盯住烽燧。对方在顶层设置机关火药，说明早有准备，这里或许并非单纯的巢穴，更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的主力，或许根本不在这里，或者……
他的目光扫过烽燧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被爆炸震塌了一半的角落，那里似乎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噶尔将军！”一个战斗间隙，对不远处的噶尔·东赞喊道，“烽燧下有地道！他们想从下面跑！或者下面才是真正的巢穴入口！”
就在此时，烽燧顶层的抵抗似乎达到了极限，残余的几名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猛地将几个黑乎乎的铁罐状物扔向下方的吐蕃人群，同时纵身从烽燧后方跃下——那里是陡峭的悬崖！
“轰隆！”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烟尘弥漫。
而冲向地道口的那队吐蕃武士，也与从地道中突然冲出的、数量更多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地道之中，果然另有乾坤！
战场被分割成了两处，混乱无比。
唐御紧紧盯着那处地道口，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他隐约觉得，这地道的深处，恐怕藏着比这些死士更重要的东西——或许是文书，或许是更多的证据，或许……是某个核心人物？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紧张和伤势而脸色发白的康黛娜，又看了看周围护卫他们的四名亲卫，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保护康姑娘！”唐御对其中三名护卫下令，语气不容置疑，“你，随我来！”
他指向那名看起来最为机敏勇敢的亲卫，不等康黛娜反对，便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借着烟尘和夜色的掩护，猫着腰，快速而谨慎地向着那厮杀正酣的地道口潜行而去。
他不能只是旁观。他要亲自去看看，这哑泉烽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这或许是他们彻底取信于论泣陵，乃至扭转河西局势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