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体?
柳素心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里,闪过惊讶。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细细品味着其中深意。
“对,肝体。”许阳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师姐您辨她是‘肝郁化火’,只看到了病情的表象。您想,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姑娘,为何会无端肝火旺盛?这股火,从何而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阴不制阳’。”
“是她肝肾的阴血,亏虚到了极点,已经无法再去制约、濡养那股属阳的肝气。所以,肝气才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冲脉里横冲直撞,化火,上逆,导致这泌乳素居高不下。”
许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笃定。
“所以,治这个病,不能再用丹栀逍遥散去‘疏’,去‘清’了。”
“那等于给一棵快要干死的树,不停地修剪枝叶,只会让它死得更快。”
“唯一的治法,就是‘填’!就是‘补’!”
他抬起眼,看向这位专攻妇科的五师姐。
“用最大剂量的滋补肝肾之品,去填补她那个早已干涸的‘龙潭’!把水加满了,那条乱飞的‘龙’,自然就会乖乖地,回到潭里来。”
“这叫,‘乙癸同源,滋水涵木’。”
柳素心静静地听着,那张温婉秀丽的脸庞,表情从惊讶,到思索,最后,化为全然的,豁然开朗。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师弟,心里是全然的叹服。
自己行医十余年,专攻妇过,自诩对《傅青主女科》的理解,已是炉火纯青。
可今天,在这个小师弟面前,她才发现,自己以前,只是在“用”傅青主的方,却从未真正理解傅青主“道”的精髓。
“滋水涵木……”她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那……依师弟之见,当用何方?”柳素心的语气,已经完全是平辈之间,甚至带着几分虚心求教的意味。
许阳拿起笔,没有用任何一张现成的经方或时方。
他的笔尖在纸上游走,写下的,是他自己对这个病机理解之后,重新“组装”出的一张方子。
熟地黄,山茱萸,枸杞子,菟丝子……大剂量滋补肾精,填补先天之本。
当归,白芍,阿胶……养肝血,柔肝体,为那条躁动的“龙”,筑一个温暖的巢。
再加鳖甲、龟板,两味血肉有情之品,咸寒入肾,直补真阴,将那股上亢的虚火,给死死地拽回下焦。
最后,用一味牛膝,引诸药下行,直达胞宫。
整张方子,只有一个核心思路——填!补!
用最醇厚,最滋润的药,去浇灌那片早已龟裂的土地。
“师弟,你这个方子……”柳素心看着那张配伍严谨,思路清晰的方子,由衷地赞叹道,“已经深得‘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的精髓了。”
她收起方子,看着许阳,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是全然的欣赏与喜爱。
“小师弟,师姐我今天,可真是没白来。”
她站起身,将那个精致的食盒,又往许阳面前推了推。
“快,趁热吃。”
这场来自五师姐的“见面礼”,以更温和,也更具学术探讨意味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送走柳素心,许阳回到书房。
他没有去动那些点心,而是重新坐回书桌前,将自己下午关于“滋水涵木”的思考,一笔一划地,记录在了自己的学习笔记上。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四合院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许阳看着院子里那棵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老槐树,看着老师书房里那盏已经亮起的,温暖的灯。
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踏实。
他想起了师爷林清风对他说的话:“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条‘道’。”
他想起了老师胡希绪对他说的话:“沉下心,静下气,把你那身锋芒,都收到骨子里去。”
他想起了远在锦城的医馆,想起了秦诗雅坚守的身影,想起了孙老和钱大爷那别扭的关怀,想起了那群胜似家人的伙伴。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要走的路,从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不是在锦城的“入世行医”和京都的“闭门修道”之间,二选一。
真正的“道”,是在这红尘万丈中,守住那颗医者的初心。
是在这浩如烟海的医典里,探寻那最根本的生命至理。
是在每一次与病魔的交锋中,去印证,去完善,去超越。
脚下的路,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医德点】经过这段时间在京都的积累,已经突破了一个新的量级。
而【医馆建设点】,在医馆众人齐心协力的经营下,同样涨势喜人,距离下一次升级所需的数额,已然不远。
是时候,为医馆的下一步发展,提前规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