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医馆落成的喜悦，很快就被开业前的忙碌彻底取代。
秦诗雅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时钟，冷静地分割着时间，调动着每一个人。
许阳站在大厅中央，看着眼前这幅既井然有序，又暗流涌动的景象，一种身为“班主”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
“刘护士长，你带着李萌她们五个，把所有诊室和治疗室的医疗用品，全部清点、消毒、归位。我要保证明天早上开门前，每一个棉签，每一卷纱布，都放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收到，秦总监！”
刘燕领命，眼神沉稳，带着五个精神抖擞的小护士，奔赴战场。
秦诗雅的目光转向药房，正要开口。
“药房的事，不用你这女娃操心。”
钱不容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他解开自己那个用了几十年的旧药戥的布包，慢慢地放在崭新的调剂台上，眼神里满是兴奋。
他对身边的孙德胜抬了抬下巴。
“老孙，这几百种药，你我一人一半，比比谁归柜归得快，分毫不差？”
孙德胜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戥子，吹了吹上面的虚尘。
“你那杆老秤，该换了。”
“笑话！我这杆秤，称了一辈子，比你的人都准！”钱不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哼，井底之蛙。”孙德胜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径直走向那面壮观的百子柜。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头，就这么杠上了。
王晓虎和李安两个小学徒，缩着脖子，看看这个师父，又看看那个前辈，大气都不敢出。
秦诗雅扶了扶额，有些头疼地看向许阳，眼神里带着求助。
这已经超出了她流程的管理范畴。
许阳笑了。
这才是他想要的团队。有本事的人，哪个没点脾气？
他踱步走进那间比之前大了三倍的新药房。
“钱大爷，孙老。”
他的声音让两个老头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药房是医馆的军火库，药材是咱们的子弹，马虎不得。”
“两位都是用药的老行家，这第一批弹药入库，就由二位共同把关，如何？”
许阳拿起一包刚刚入库的“附子”，递了过去。
“比如这附子，产地、炮制方法、年份不同，药效和毒性天差地别。钱大爷您经验老到，孙老您擅用经方，这药材的品级鉴定，缺了谁都不行。”
他话音一转，看向王晓虎和李安。
“你们两个，就负责记录。两位老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我记下来，整理成册。这，就是咱们许氏医馆自己的《药材品鉴手册》，是咱们的独门秘籍。”
一番话，给足了两位老先生面子，又将竞争变为了合作，还给两个小学徒布置了神圣的任务。
钱不容和孙德胜对视一眼，各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却都默默接过了那包附子。
“这颜色，还行。你闻闻这味儿。”
“嗯，辛烈，不麻口，炮制火候到位了。”
两个老头凑在一起，开始低声讨论起来，之前的火药味荡然无存。
秦诗雅看着许阳的背影，那双冷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欣赏之外的，名为“钦佩”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许阳处理完这边，才走到导诊台前。
“我呢？总指挥大人，我该干点什么？”他笑着问秦诗雅。
秦诗雅这才回过神，勾起一抹浅笑。
“老板，你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
她指了指后院那栋安静的小楼。
“回去泡个澡，读会儿书，或者干脆睡一觉。”
“明天，这里最累的人，是你。”
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主卧套间，许阳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种将工作与生活清晰隔开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没有休息，而是盘膝坐下，沉入系统。
账户上，还剩下三万多的医德点。
他打开【鲁班神工坊】，看着那些灰色的未解锁科室。
目光，最终落在了【中药煎药中心】上。
许多中药的疗效，与煎煮的方法、火候、时间，息息相关。
比如附子，必须先煎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有效去除毒性。
若是病人自己操作不当，很可能会出问题。
建立一个标准化的煎药中心，势在必行。
他看了一眼建设点余额，还剩下六百多，不够。
看来，这事得作为下一个目标了。
他关闭系统，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
灯光下，每个人都在为明天那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
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个家，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许氏医馆”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
一场没有剪彩，没有花篮，更没有鞭炮齐鸣的开业，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八点整，医馆厚重的玻璃门，被赵铁柱和赵山河兄弟俩，从里面缓缓拉开。
门外，等候多时的近百名患者和家属，下意识地往前涌动。
然而，人群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却愣在了原地。
张卫国，是许氏诊所的老病人了。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个一开门就人挤人，连个下脚地儿都没有的小破店。
吵闹声，咳嗽声，孩子的哭声，混成一锅粥。
可是现在……
眼前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宽敞明亮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地板，一排排崭新的软椅。
空气里，没有了那股混浊的汗味，只有淡淡的药香和消毒水的清新。
“各位早上好，欢迎光临许氏医馆。”
一个穿着笔挺白色西装的年轻女子，站在气派的导诊台后，脸上挂着标准而亲切的微笑。
她的声音通过头顶的喇叭传来，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人群，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张卫国颤颤巍巍地递上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他孙子帮忙抢了半个月才抢到的预约短信。
“姑娘……我，我是一号。”
“好的大爷，我帮您核对。”
秦诗雅接过手机，在电脑上飞快地操作着。
“张卫国大爷是吧？您在一号诊室，请拿好您的号牌，到诊室门口稍等，屏幕上会叫您的名字。”
一张制作精美的硬质卡片，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已经微笑着搀住了他的胳膊。
“大爷，我扶您过去。”
张卫国被搀扶着，走过光洁的走廊，坐在了一号诊室门口松软的椅子上。
他抬起头，看着墙上滚动的电子屏，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张沉甸甸的号牌。
恍如隔世。
他忽然想起，许阳第一次给他看病时，说过的一句话。
“大爷，以后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他以为说的是他的病。
现在他才明白，这小子说的，是所有。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
许阳穿着一身洁净的白大褂，站在门口，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张大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