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能倒映出人影的黑漆木长桌，像一条冰冷的河，将十几位集团元老与主位上的那个年轻人隔开。
空气里没有争吵，只有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沉寂。
元老们交换着眼神，目光里的情绪复杂，有审视，有疑虑，最终都落在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
顾云飞身后的巨幕上，【凤凰涅盘】四个大字触目惊心。
下方的“剥离传统家电业务”、“全面进军人工智能”、“布局海外新能源市场”，每一个词，都像在这些老人的功劳簿上划开一道口子。
“云飞。”
坐在顾雪下首的陈副总，终是打破了沉默。他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沉重。
“在公司，我叫你顾总。这个计划，太激进了。”
他指着屏幕，声音因忧虑而显得格外沙哑：“家电是我们顾氏的根，怎么能说砍就砍？人工智能、新能源，那都是无底洞！我们不懂，贸然把几百亿砸进去，这不是布局，是豪赌！”
“陈总说得对，步子太大，会出事的。”
“小顾总，您刚接手，还是要求稳啊。”
附和声四起，会议室里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集到了顾雪身上，她是这里的定海神针。
“顾董，您劝劝云飞吧！”
顾雪端坐着，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的浮沫，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顾云飞。
全场的压力，瞬间都落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顾云飞任由他们说完，直到会议室重归寂静。
他没有看那份计划书，也没有看他的姑姑，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带头反对的陈副总身上。
“陈叔。”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上个季度，家电业务的净利润率，是多少？”
陈副总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具体。
“大概……百分之三点二。”
“再上个季度呢？”
“百分之三点五……”陈副总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我们的老对手，美的和格力呢？”顾云飞再问。
陈副总彻底沉默。
顾云飞替他回答：“一个是百分之七点八，一个是百分之九点一。他们每年投入营收的百分之十到十五搞研发，而我们，是百分之一。”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
“各位叔伯，我们引以为傲的根基，正在腐烂。我们不是在前进，我们正在变成一座商业博物馆，收藏着过去的荣光。”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话比任何反驳都伤人，因为它揭开了所有人都在回避的真相。
顾云飞没有停。
他转向另一位副总：“李叔，您说我们对海外市场一无所知。您桌上那份麦肯锡耗时三个月完成的《欧洲新能源市场准入及风险评估报告》，看过了吗？”
李副总的脸瞬间涨红。
“还有人工智能。”顾云飞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我们不是从零开始。这是我上周和麻省理工ai实验室负责人视频会议的纪要，他们同意与我们成立合资公司，进行技术授权。合作框架协议，半小时前，已经发到了各位的邮箱。”
“至于资金。”
他朝身后的助理示意，屏幕切换，一份份股权转让协议和战略投资意向书，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已经说服了红杉、高瓴以及中东主权财富基金，作为战略投资方，共同参与这次转型。”
“我们需要的不是赌上全部身家，而是用他们的钱，为顾氏的未来，铺一条高速公路。”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质疑被击碎。
他没谈梦想，没谈情怀。
他拿出的，是数据，是合同，是已经部署到位的资源。
这不是一份计划书。
这是一份已经打完的战争的战报。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言辞激烈的元老们，此刻都像被抽走了脊骨，呆呆地看着屏幕，再看看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
“啪嗒。”
陈副总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我老了。”
他深深鞠躬。
“顾总，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支持您的决定。”
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也支持。”
“顾总，您放手去做吧！”
反对的声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冰消瓦解。
顾雪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如何用雷霆手段，在半小时内，彻底征服了这群骄兵悍将。
她的眼底，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丝属于旧时代的落寞。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顾氏集团，真正迎来了它的新王。
……
会议结束，元老们鱼贯而出，来时和去时的神情，判若两人。
顾雪走到顾云飞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大了。”
“不得不长大。”顾云飞轻声说。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是苏晚晴发的。
照片上，是一只用圆珠笔在餐巾纸上画的臭脸猫，旁边配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人类正在征服世界，猫快饿死了。”
顾云飞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
一抹极淡的笑意，从他唇边漾开。
顾雪看着他神情的变化，了然地笑了笑：“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顾云飞没有回汤臣一品，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魔都大学的艺术楼下。
夜已深，只有苏晚晴那间画室的灯还亮着。
他推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孩正站在半人高的画板前，踮着脚，举着画笔，很努力地想去够画布的最顶端，眉头微微蹙着，像个和风车搏斗的骑士。
顾云飞悄悄走过去，在她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伸出双臂，稳稳托住了她的腰。
“啊！”
苏晚晴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飞出去。
看清来人时，紧绷的身体瞬间软化，安心地靠进了他怀里。
“你忙完啦？”她仰起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颜料，像只小花猫。
“嗯，忙完了。”
顾云飞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松节油和她身上独有馨香的味道，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紧绷。
会议室里的刀光剑影，仿佛都成了上个世纪的旧事。
“顺利吗？”苏晚晴转过身，伸出手指，想把他紧锁的眉头抚平。
“都结束了。”顾云飞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他的目光沉静而滚烫。
“最后的障碍，清除了。”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吐息。
“明天，婚庆团队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孩慢慢变红的耳根，吻了上去。
“也就是说，今晚，是我们最后的单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