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什拉着依旧有些迟疑的海拉,步入了冰冷却不刺骨的圣池中央。
池水仅到他们的腰部,但那股精纯的灵性力量已经让海拉感到有些不适,她毕竟是实体强大的神族,对于这种纯粹精神领域的穿梭天然有些排斥和紧张。
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艾什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开口安慰道:“不要紧张,放松心神。这过程比睡觉还要简单,将你的意识交托给池水的引导即可。”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海拉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缓缓沉入圣池。
当清澈的池水彻底没过他们的头顶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直接消失在了圣池之中。
明明池水清澈见底,毫无杂质,但两人就是凭空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张角静静地站在池边,目睹了这一切。他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造型古朴、上面刻画着精确刻度的蜡烛。
他将蜡烛插在池边的岩石上,指尖冒出一缕小火苗,将其点燃。
灵界之旅,正式开始。而现实世界的时间,将随着这根蜡烛的燃烧,悄然流逝。
信息流如同被遗忘的记录,在此地清晰回放:
在无尽的时空乱流之中,一团微弱却坚韧的破碎金光正被狂暴的力量裹挟、撕扯,变得愈发支离破碎,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那团金光,正是梅琳娜本质的碎片!
最终,金光在即将被乱流彻底吞噬湮灭的刹那,似乎受到了某种强大引力的牵引,猛地被拽离了原有的轨迹,出现在一个由无数纷乱时间线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树状结构面前——那是世界树的宏观显化!
紧接着,景象变换。
艾什看到,奥丁与他的妻子弗雷雅,乘坐着一艘看似简陋却无比坚固的阿斯加德方舟,突破了世界的壁垒,来到了世界树之外的宇宙空间!
‘阿斯加德人……不得不说,真是有够强大。’ 即便是艾什,也不得不为之惊叹,‘仅凭自身力量包裹着这木舟,就敢在宇宙空间中通行,真是生猛。’
奥丁与弗雷雅在世界树前虔诚地祈祷,他们在祈求世界树为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赐予祝福。
就在这时,那团来自梅琳娜的、即将消散的破碎金光,仿佛受到了祈祷的感召与世界树力量的牵引,骤然飞向那对夫妇!
金光在与世界树能量接触的瞬间,化作了一棵微型的、闪耀着温暖光辉的黄金树虚影!
几乎是同时,从浩瀚的世界树内部,自行飞出了黑色与绿色两团光晕。
这两团本源光晕,包裹着那棵微型的黄金树,三者交融在一起,化作一道奇异的光流,精准地没入了神后弗雷雅的腹部。
景象加速,海拉降生了。
身体的一半是健康红润的婴孩,另一半却是如同沉寂了千万年的、灰败的尸骨与枯骨之相。
生命与死亡的力量,以最直观、最对立的方式,在她初生的躯体上显现。
奥丁的表情充满了矛盾,既为这强大的继承者感到高兴,又为这诡异而不祥的形态感到深深的担忧。
为了掩盖这异常,保护女儿也或许是出于其他考量,奥丁委托矮人打造了一副特殊的斗篷。这副斗篷最初是纯绿色的,其原材料取自世界树上自然脱落的时间残片,蕴含着奇妙的力量。
当这副绿色斗篷包裹住小小的海拉时,她身体那枯骨的一面果然逐渐消散、隐去了。
然而,作为代价,那副斗篷的颜色也开始逐渐转变,从翠绿变为墨绿,最终化为了深邃的墨绿色,仿佛将海拉那另一半的“死亡”彻底吸收并固化在了斗篷之上。
年幼的海拉不哭也不闹,异常安静。
随着海拉一点点长大,她展现出了与其他阿萨神族截然不同的特质。
不同于大多数阿斯加德人需要在成年后才能逐渐熟练掌握自身力量,尚在襁褓之中、还不会翻身的海拉,便已经能无意识地赋予枯萎的花朵以活力,也能让扰人的爬虫顷刻间迎来死亡。
按照阿斯加德的传统,年幼的神族会选择一头野兽作为伙伴,共同成长,未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然而,大多数野兽往往等不到主人成年,便会先一步离世——这也是阿斯加德孩子们学到的关于死亡的第一课。
但海拉完全不同。无论是象征智慧的乌鸦,还是代表勇猛的野狼,海拉对它们都一视同仁。
甚至,在她看待其他阿斯加德同胞时,也是同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超越了亲疏远近、仿佛洞悉了生命本质的平静目光。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的生命都同样重要,都值得珍视;而所有的死亡,也都是宇宙循环中必要且应予安宁的环节。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刚刚离世生命的灵体,并会自然而然地为他们指明通往死后世界——赫尔海姆的方向,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职责。
而在灵界的另一层维度,海拉观看的是另一幅景象。
一座宏伟的、充满神圣与辉煌气息的王朝在她眼前展开。
其居民们身高普遍在二到三米,如同传说中的神族,只有少数正常身高的人类夹杂其中,他们对那些身穿华丽盔甲与服饰的高大身影流露出无比的尊敬,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亚诺尔隆德。
海拉的意识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这个名字,仿佛它本就该被知晓。
景象聚焦。一个穿着破烂、瘦骨嶙峋的小孩,在垃圾堆和肮脏的下水道里艰难地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或利用的物品。
他嘴里总是喃喃自语,说着一些在那个世界无人能懂的话语:
“系统在吗?”
“有老爷爷吗?”
“深蓝……加点。”
这些破碎的、充满渴望却又无比迷茫的词语,是他与冰冷现实唯一的对抗。
然而,在日复一日的饥饿、寒冷,被卫兵粗暴驱逐、被其他商贩嫌弃驱赶的日子里,小孩渐渐不再自言自语了。
他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缺失,眼神变得空洞,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
转机出现在某一天。他在一个破旧的训练场外,看到了一个腰都直不起来、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老骑士,正在训练几个普通的孩子。
抱着“也许学会这个,能活得稍微好一点”的卑微念头,他开始了偷学。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那个孩子最终为这位老骑士送行,见证了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