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摒弃了所有生理须求，睡眠被切割成每次不超过二十分钟的碎片化打盹，往往是在焊接某个组件的间隙，趴在工作台上短暂地失去意识，然后又猛地惊醒继续工作。食物来源主要依靠苏沐送来的那罐被他用实验室加热板反复加热、汤色已经变得浑浊、味道开始有些变化的排骨汤，以及小张面无表情扔过来的、包装朴素但营养成分经过精确计算的味道像嚼蜡的能量棒和功能饮料。
工作台上堆满了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将古代术语翻译成现代数学语言的尝试："精诚所至"被诠释为"定向注意力带来的神经信号增益"，"金石为开"被解读为"特定频率谐振对物质结构的微扰效应"。项目的碎片化技术，在他的重新组合和优化下，竟然与古籍中的理念产生了惊人的协同效应。
然而，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投入下，成果是显著且惊人的。
最终诞生的，是一个远远超越当前任何单一技术领域的、简陋却意义非凡的"环境交互原型机"雏形。
它的内核是一个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商用脑电帽，上面额外焊接了多个自制的高伶敏度生物电传感器，像奇怪的触须般延伸出来。这些传感器通过一束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导线，连接到一个巴掌大小、外壳粗糙、布满了手工焊接点和外露组件的自制处理器板上——这便是他那融合了多种诡异算法的"弗兰肯斯坦大脑"。
处理器的输出端，则通过一组精心设计的阻抗匹配网络，连接回他之前那个无线能量传输设备的发射线圈。整个系统看起来混乱、丑陋，却透着一股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当卓越戴上那顶略显滑稽的帽子，摒除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想象"着书桌上那支普通的中性笔时，处理器板上的led指示灯开始疯狂地闪铄，发出细微的"嘀嗒"声，仿佛在进行着高速的思考。
紧接着，旁边的无线发射线圈开始发出一种人耳几乎听不见、但却能让皮肤感到微微刺麻的高频嗡鸣。线圈周围的空间，仿佛受热的空气一般，产生了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水波似的扭曲。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数米外，那支静静躺着的笔，没有任何物理接触，笔身却极其轻微地、但确实无疑地振动了一下！同时，卓越的脑际，仿佛被一根极细的蛛丝轻轻拂过，接收到了一种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难以名状的"触感"反馈——一种冰冷、光滑、圆柱形的模糊知觉！
这是一种极其初步、极其粗糙、极不稳定的双向"感知-反馈"循环！它超越了简单的意念控制（移动物体），而是触及了更本质的"交互"边缘——尝试用意识去感知环境，并接收环境的反馈！。但必须强调：当前技术极端原始，反馈信号信噪比极低，不确定性极高。长期或高强度使用可能导致严重的神经疲劳、感知错乱、甚至不可逆的神经损伤。】系统给出了技术评估，语气罕见地没有泼冷水，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象是惊叹于宿主的莽撞与创造力。
卓越才不管什么警告！巨大的成功喜悦像肾上腺素般冲刷着他的全身，让他暂时忘却了疲惫。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仿佛风中残烛，但这微弱的光芒，却照亮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这证明了他的疯狂设想是可行的！古老先贤的模糊智慧与现代尖端科技，真的能在某个奇点碰撞出奇迹！
他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第一个念头就是拿起手机，想要和苏沐分享这份狂喜——即使不能透露内核秘密，他也渴望告诉她自己的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但他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他不能把她拖得更深。
然而，他这边技术突破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小张带来的新消息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张这次来访时，表情比平时更加冷峻。他没有象往常那样检查设备或者带来新组件，而是直接传达了王建国的判断：墨菲斯·李父女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未知渠道，感知到了卓越研究的快速进展，新的试探乃至行动可能很快就会到来。
他递给卓越一份加密简报，上面显示着几个基金会代表团的行程路线图，确实都在大学城周边徘徊。王处让你最近高度警剔，非必要不离开学校和生活区范围。式的、突如其来的&039;学术邀请&039;、&039;技术研讨会&039;或&039;投资意向洽谈&039;。气比平时更加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对方的手段会包装得极其光鲜正规，极具诱惑力。
卓越心里咯噔一下，刚被成就感充盈的心脏瞬间又被揪紧。刚在技术的海洋里冒了个头，现实的冷风就夹杂着冰雹砸了下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仅仅两天后，一封纸质厚重、设计精良、散发着淡淡油墨清香的邀请函，通过学院团委办公室的老师，正式而郑重地交到了卓越手里。
邀请函的信封是特制的哑光材质，触感细腻，上面压印着"国际青年科技创新先锋基金会"的烫金logo。打开后，里面是同样质感的信纸，文本采用优雅的衬线字体印刷，措辞极尽褒奖，将卓越称为"极具创新精神和独特技术视角的优秀学子"。
邀请函诚挚地邀请卓越同学参加一个将于周末在市中心顶级酒店举行的、小范围高水平的、"旨在发掘和扶持全球最具潜力的青年科技英才"的闭门研讨会。随函附送的议程手册制作精良，详细列出了会议流程。
与会者名单令人咋舌：不仅有国内外知名高校的教授、顶尖实验室的研究员，还有多位来自自由邦联的着名风险投资人和产业代表。先知基金会首席科学官dr aris"的名字——这显然是伊芙琳的化名。
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能够接触世界顶尖头脑和资源的天赐良机。
但卓越握着这封精美得如同请柬的邀请函，指尖却感到一阵冰凉的寒意。这薄薄的几张纸，在他感觉重若千钧，象一个精心装饰过的捕兽夹。
不去？会不会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激怒对方，导致更直接、更激烈的行动？而且，平心而论，他对能接触到那些真正前沿的、在公开学术渠道难以获取的思想碰撞，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再次被抛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挣扎之中，刚刚因为技术突破而振奋起来的心情，瞬间又沉入了谷底。。。综合评估：高风险，低回报。强烈建议拒绝。】系统给出冷冰冰的数据，试图将他拉回理性。
但卓越的目光无法从议程上那些充满诱惑力的主题上移开。李对他研究进展和兴趣点的把握，精准、致命，且充满了恶魔般的诱惑力。
这是一张用知识和机遇编织而成的、无形而致命的网。他站在网前，既恐惧被吞噬，又难以抗拒那网中闪铄的智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