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蹬着二八大杠出了村，车把上的布本被风掀得边角乱飞，他腾出只手按了按——昨晚把记着号码的那页折了三道印，生怕找不着。
路面的冰化得差不多了，车轱辘碾过泥地，“咕噜”声比前几日轻快。骑到县城口，他没绕路，径直往邮电局去，心里揣着事儿，想找个稳当地方跟张朝阳把话问透。
邮电局的玻璃门刚擦过，亮得能照见人。柜台后穿蓝制服的姑娘抬眼：“打电话？本地还是长途？”
“本地，打县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赵勇走到电话亭旁，手捏着布本深吸口气，投了枚硬币进去，“叮”的轻响后，听筒里泛起忙音。
转盘拨号比村里的顺溜，他盯着布本上的号码，一格一格转得仔细，指尖蹭得转盘边缘发烫。
“喂，张副局长办公室。”男声刚落，赵勇连忙说：“您好，麻烦找张朝阳副局长。”
“稍等。”两秒后，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比巷口碰面时多了几分公职人员的沉稳：“赵勇？到县城了？”
“嗯，刚到邮电局。”赵勇松了口气，“朝阳哥，我想问问开药材公司的事，该找哪几个人聊？”
“我正等着你的电话。”张朝阳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翻记事本，“给你说三个靠谱的，都是我工作里打过交道的，按顺序找就行。”
赵勇摸出铅笔头，笔尖悬在布本空白页上。
“第一个是县农业农村局的赵股长，管农产品扶持政策的，你提我名字，让他把免税、小额扶持资金的细则讲透——做买卖得先懂规矩，这是根基。”张朝阳语速不快，咬字清晰。
赵勇飞快地写，“赵股长”三个字压得重，笔尖差点戳破纸：“记下来了。”
“第二个是东河乡药材合作社的王主任，咱周边村的药材大半经他手，手里有外地客商资源。前阵子我去那儿查治安，跟他聊过几句，人实在，能给你摸清收购价和销路。”
“第三个是县行政审批局的刘科员，注册公司、办执照的流程材料，找他能少走弯路。我帮局里办过登记，知道他办事利索，提前对接省得后期补材料。”
张朝阳补了句：“这三人的地址、电话，我让辅警小周送到邮电局传达室了，你打完电话去取张纸条，都写清楚了。”
赵勇心里亮堂了，攥着话筒的手松了些：“朝阳哥，太麻烦你了，这下终于有方向了。”
“跟我客气啥。”张朝阳的声音软了点，“今天别贪多，先找赵股长吃透政策，明天再见王主任，一步一步来。去见人别怯场，就说想正经做咱本地药材生意。”
“知道了，你忙。”
挂了电话，李建军捏着布本往传达室走。日头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像镀了层暖光。
取了纸条叠好塞进布本，他跨上二八大杠。脚蹬子一踩，车链子“咔嗒”响得有力——原本模糊的念头，现在有了具体的人和路，开药材公司的事，终于从雪地里的草芽，显出要往上长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