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都市的霓虹无法完全驱散博物馆古老建筑投下的阴影。
三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已然闭馆的市博物馆。
空旷的展厅里,只有安全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照在玻璃展柜上,映出冰冷的光泽。
轩辕靖走在中间,步伐比平时慢了些许,左肩神魂裂痕处传来的隐痛让他眉心微蹙,但他依旧挺直着背脊,神识如网般铺开,仔细感知着馆内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残留。
江听澜紧贴在他左侧,几乎是亦步亦趋,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格外明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短剑虽未出鞘,却已处于随时可激发的状态。
萧砚白则落后半步,缚魂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阴影,在他周身缓缓游弋,守护着后方。
“陛下,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歇会儿?”
江听澜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轩辕靖的耳廓。
轩辕靖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江听澜的脸庞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里盛满的关切清晰可见。
轩辕靖心中莫名一动,一种混合着感激与某种难以言喻情愫的暖流划过心间,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无碍,专心。”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他们来到了青铜器展区。
按照“研究生轩辕靖”的记忆,那枚引发最初异状的青铜爵残片,之前就陈列于此。然而,此刻那个展柜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标签。
“不见了?”江听澜皱眉。
“意料之中。”
轩辕靖走到展柜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玻璃表面。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一缕极其微弱的、与“蚀神污”同源但更为隐蔽的能量残留,如同受惊的毒蛇般试图钻入他的皮肤。
他冷哼一声,指尖金光一闪,将那丝污秽彻底净化。
就在他净化那丝能量的瞬间,脑海中猛地一阵刺痛,神魂裂痕似乎又被牵动,让他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陛下!”江听澜几乎是本能地伸手,牢牢扶住了他的胳膊。
那触感隔着衣料传来,带着真实的温度和力量。
这一次,轩辕靖没有立刻推开。他借着江听澜的搀稳住身形,闭了闭眼,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弱魂力波动。
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眼,低声道:“……谢谢。”
这声“谢谢”很轻,却让江听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好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应、应该的。”他小声回道,却没有松开手。
萧砚白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缚魂链的游弋速度慢了一瞬。
他清楚地看到陛下对听澜那瞬间的依赖,也看到听澜眼中几乎无法掩饰的情感。
作为相伴万年的道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江听澜,那份超越职责的关切,早已不是秘密。
而他自己的心,像是被细密的丝线缠绕,有些发紧,却并非嫉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理解和守护的复杂情绪。
他默默移开目光,更加专注地警戒四周。
“这里有东西。”萧砚白忽然出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他指向展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江听澜立刻松开扶着轩辕靖的手,蹲下身查看。
那是一小片被揉皱的、带着淡淡香气的便签纸,上面用一种娟秀却略显凌乱的笔迹写着一行字和一个地址:
“小心身边人。线索在‘忘川书屋’。”
“忘川书屋?”江听澜捏着纸条站起身,看向轩辕靖,“这名字……是巧合吗?”
轩辕靖接过纸条,指尖摩挲着那行字,眼神深邃:“是警告,也是指引。‘身边人’……是在指内鬼,还是另有所指?”
他目光扫过江听澜和萧砚白,最终落在纸条最后的地址上。“‘忘川书屋’……去看看。”
就在这时,博物馆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书本落地的声响!
“有人!”萧砚白眼神一凛,缚魂链瞬间绷直。
江听澜立刻挡在轩辕靖身前,短剑已然出鞘半寸,低声道:“陛下,您别动,我和老萧去看看!”
轩辕靖看着江听澜下意识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在幻境中滋生、被他强行封印的情感,似乎又因这接连的触动而悄然松动。
他肩头的裂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的虚弱,也让他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非真的无所不能,也需要……依靠。
他没有反对,只是沉声道:“小心。”
江听澜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般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放心!”
看着江听澜和萧砚白默契地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融入前方黑暗的背影,轩辕靖独自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博物馆的阴影笼罩着他,那纸条上的警告、“身边人”的疑云、江听澜毫不掩饰的关切、萧砚白沉默的守护、以及沫儿尚在沉睡的残魂……
种种思绪交织,让这位统御冥界的王者,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几分难以决断的迷茫与……
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某份炽热情感的悄然悸动。
心墙上的裂痕,似乎比神魂上的,更难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