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殿深处,静得可怕。
江听澜被安置在万年寒玉榻上,心口那点微弱的七彩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萧砚白坐在榻边,缚魂链不再缠绕腕间,而是化作一道柔和的黑色光晕,如同蚕茧般将江听澜小心翼翼地包裹、温养。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后怕与决意。他不断将精纯的魂力渡入光晕之中,维系着那道渺茫的生机。
轩辕靖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望着殿外冥界永恒的昏暗天空。他手中的金色神剑已然收起,但那通明的认知与沉痛,却比任何利器都更刻骨。
“陛下。”萧砚白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寂,“听澜魂体暂时稳住,但涅盘晶髓之力耗尽,那诅咒如附骨之疽,仍在缓慢侵蚀。若无转机……”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轩辕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寒玉榻上那张苍白安静的脸上,复杂难言。片刻,他抬眸看向萧砚白,眼神清明而坦诚:“砚白,朕知你心中所虑。”
萧砚白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没有接话。
“历劫归来,记忆混乱,幻境纷扰,致使朕心绪不宁,行为多有失常。”轩辕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卸下重负后的释然与一丝愧疚,“尤其对听澜,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纠葛。”
萧砚白猛地抬眼看向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
“但那一箭,”轩辕靖指向榻上的江听澜,语气沉痛而肯定,“让朕彻底清醒。幻境是虚,执念是假。朕心中所爱,从来只有一人,便是青鸾神君,逍遥沫儿。”
这话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萧砚白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却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坦诚而更加困惑。
“那……陛下之前的……”萧砚白迟疑道。
“是劫数,亦是有人刻意引导的心魔。”轩辕靖走到榻边,看着江听澜心口那顽抗着诅咒的微光,眼神锐利起来,“但更重要的,是沫儿。”
他摊开手掌,那枚得自昆仑墟祭坛的青鸾骨片浮现,此刻正散发着比以往更加温润、却带着一丝悲怆意味的光芒。
“这骨片,不仅是路标。”轩辕靖的声音低沉下去,“其上,残留着沫儿以自身神魂本源刻印的痕迹……她在燃烧自己的神魂,助朕历劫,对抗某种……连她都感到恐惧的存在。”
“什么?!”萧砚白彻底动容。燃烧神魂,对于神君而言,几乎是自毁道途!
“朕也是刚刚,在记忆彻底归位时,才感知到这份联系。”轩辕靖握紧骨片,指节泛白,“她定然知晓氏无德复苏的真相,知晓冥界内鬼的存在,甚至……知晓那些困扰朕的幻境源头。她以这种方式,在朕不知情时,默默护持朕渡过劫难,留下线索……”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心疼与怒意。心疼沫儿的付出,怒那幕后黑手的狠毒与算计。
“所以,陛下必须立刻去见青鸾神君。”萧砚白瞬间明了了一切关窍。
所有的异常,幻境、记忆混乱、法器被污、昆仑墟的陷阱、乃至江听澜的濒死……似乎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逍遥沫儿,可能是唯一掌握关键信息的人。
“是。”轩辕靖点头,目光再次落到江听澜身上,带着郑重无比的托付,“听澜,是为你我,为冥界而伤。他不仅是朕的臣子,你的道侣,更是破局的关键‘命定之人’。保住他,等朕带回解救之法与……真相。”
萧砚白迎着轩辕靖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深深一揖:“陛下放心。只要萧砚白一息尚存,必护听澜周全。他是我的命。”最后五个字,掷地有声,是跨越万年的承诺,不容置疑。
轩辕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点了点头。无需再多言。
他最后看了一眼寒玉榻上气息微弱的江听澜,转身,玄色袍袖一挥,身影化作一道金光,瞬间穿透冥界壁垒,直向三十三天外的青鸾神宫而去。
殿内,只剩下萧砚白,以及他怀中那被黑色光晕温柔包裹、生死未卜的道侣。
萧砚白低下头,指尖轻轻拂过江听澜冰凉的脸颊,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听见了吗?你个傻子……陛下爱的是沫儿姑娘。我们……才是命定的道侣。所以,你不准有事,听到了没有?”
黑色的缚魂光晕,如同最坚韧的守护,无声地回应着他的低语。
(第十五章:青鸾焚羽与宿命坦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