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细盐之盟(1 / 1)

“不好啦,王君!快醒醒,秦家来了几个庄客跪在舍外,声称不放人就要跪死在咱们这儿。”

熟睡中王豹听到阿黍的声音,哼唧一声,嘴上喃喃:“该死的杀才,在这嚷什么,愿跪就让他们跪。”

赵亭父又在旁边劝道:“这闭门不见,要传出去,恐有损王君名声,要不您还是去看看。”

于是那厮便揉着红肿的双眼坐起身来,重重吐了口浊气:“算了,本亭好歹是读书人,不和那妇人一般见识,出去看看吧。”

亭舍大门缓缓开启。

舍外晨雾未散,但见几个庄客如丧考妣跪于门外,为首一人额头还渗着鲜血,双手捧着一份竹简,口中高喊道:“请王明廷赐还吾主!少主母有言叮嘱,若王明廷不肯放人,则主辱而臣死,吾等唯有血溅孔庙了!”

王豹闻言,当即笑道:“明廷?这哪来的明廷,此处只有巡田卒王豹,却无亭长!尔等要跪,不妨去回去问你家少主母,是当去县丞处跪,还是当去啬夫处跪?”

庄客立刻叩首出血:郎君纵为布衣,若能归还吾主,亦是我等救命恩人!

王豹本来也就不打算一直扣住那憨货,于是笑道:“你倒是有几分忠心,先呈上来给本亭看看,汝主这告罪书,有几分诚意。”

何安闻言推了推阿黍,只见阿黍三步并两步将竹简接下呈给王豹。

打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

‘彤弓既弨,敢不委藏?中心贶君,式宴以飨。舍弟蒙教,如沐甘霖。嫠妇虽寡,尚备酎金。伏惟王君移玉寒门,使亡夫柩前得闻雅训。 ’

王豹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忖:哟呵!还是个读书人,挺委婉的。

要老子亲自把人送回去,全你秦家的脸面。

只是你家请客吃饭、谈联盟,还挺别致的啊,到棺材前谈,有诚意?

狗都不跟你——等等!

他突然摸到了竹简上附着的粗糙颗粒,浅浅一沾舌尖,顿时目露精光——谈!狗不谈我谈!

于是他瞬间换成一副颇为和善的样子,将地上庄客扶起:“哎呀,都是误会,胖子备马!把后院的人都放出来,本亭亲自护送弘郎君回府!”

李牍领命而去,不多时,秦弘被带了出来。他衣衫虽有些凌乱,只是脸色阴沉。

王豹笑眯眯地拱手:“弘郎君,昨夜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今日令嫂相邀,不如咱们一道回去,也好让误会早些解开。”

秦弘闻言大怒道:“王二郎!枉某昨夜都以为尔本豪杰,今却将某之事告知嫂嫂,要去你去!某不回去!”

王豹也不恼,依旧笑容可掬:“弘郎君年少气盛,本亭理解,不回也成,本亭也养得起。”

随后他压低声音:“但是本亭待会儿,要是见了令嫂,万一说漏嘴,你昨晚在亭舍里骂她是外……”

秦弘脸色一变,咬牙道:“你——”

王豹哈哈一笑,翻身上马,扬鞭道:“走!去秦府!”

秦府坐落在上柳亭北五里处,高墙深院,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立着两尊石兽,狰狞威严。

庄客先行通报,不多时,大门缓缓开启,一名青衣婢女款款而出,福身道:“王君远道而来,少主母已在堂上恭候。”

王豹下马,整了整衣冠,笑道:“有劳姑娘引路。”

婢女微微颔首,目光在秦弘身上:“弘郎君,昨夜受惊了。”

秦弘冷哼一声,恶狠狠瞪向王豹,嗯……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婢女随即转身带路。

穿过几重庭院,王豹暗中观察,只见府内仆从肃立,神色恭谨,却无一人敢抬头直视。空气中飘着一缕香烟,初闻如踏进未央宫的青铜香殿,继而化作未干墨迹的缠绵,最终沉淀为深衣广袖的余韵。

待至正堂,婢女停步,轻声道:“王君请稍候,容婢子通禀。”

王豹点头,转头看向秦弘道:“这箕乡三家豪强我算是访便了,唯尔家最是奢华啊,天竺的郁金香,这可是洛阳尚书台那般高官才能用的,一斤三十万钱,啧啧啧!”

秦弘却不像他一般悠闲自在,捎带一丝紧张压低声音:“王二郎,待会儿见了嫂嫂尔要是敢胡说八道,某决不饶你!”

王豹心说,好家伙,惧嫂到这种程度,还敢逼宫,你别说这憨货还挺可爱的。

他微微扬起嘴角:“行啊,尔若答应随某巡田一日,某便不说,还替尔说几句好话。”

秦弘闻言咬牙切齿:“此话当真?”

王豹心中一乐,好家伙,原来这小子要这样拿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某应了!”

两人窃窃私语间,只见青衣婢女通传:“王君、弘郎君,少主母有请。”

王豹拱手后,跟随青衣入堂。

少顷,但见沉水香雾在错金博山炉上盘绕,主座上一美妇人端坐,身着金泥簇蝶罗衣,眼角一颗泪痣尽显风情,大约二十八九,发髻高挽,簪一支金钗,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正是秦家少主母。

她轻启朱唇:“王君远来辛苦,请上座。”

王豹闻言拱手笑道:“久闻秦夫人贤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秦夫人淡淡道:“王君客气了。舍弟顽劣,昨夜叨扰贵亭,还望见谅。”

王豹一边落座,一边笑道:“哪里,弘郎君性情直率,本亭甚是欣赏,今日前来却有一事告知秦夫人,昨夜本亭与弘郎君促膝夜谈,今已幡然醒悟,愿随本亭巡田一日,已体细民之苦,省自身之过,望夫人应允。”

秦弘在侧瞪大双眼,好似在说,这王二郎怎么张口就来啊!

秦夫人修眉轻蹙,目光如刀看向王豹,随后转头看向旁边的秦弘:“弘弟,可有此事?”

秦弘闻言低眉顺耳:“确……确有此事。”

“罢了,汝此番闯下祸事,幸得王君大度,理当受罚,回屋自省吧。”

“哦。”

秦弘临走前,狠狠剐了王豹一眼。

待他出了屋,秦夫人才冷言道:“王君还真是一点亏吃不得啊!”

王豹正襟危坐:“夫人何出此言?”

秦夫人修眉一挑:“王君今日当众亲送弘弟回府,失了面子,便要弘弟随你巡田,把面子找回来!但尔初来此地,先拜访了张孙两家,将我秦氏置若罔闻,后扣我秦氏嫡子——”

说话间她猛一拍桌案:“敢问尔身为大儒门生,如此失礼是何道理?莫不是欺吾乃一介女流?”

王豹闻言敛容,正色肃容道:“《白虎通·嫁娶》云:妇人无外事,有故则使家老传言。今蒙夫人赐见,豹方敢随贵介入内——此非敢怠慢耳。”

秦夫人怒色稍缓:“好个卖弄唇舌的王二郎!那怪张圭老儿都要在尔手上吃瘪。”

王豹笑道:“夫人说笑了,分明是本亭在圭公手中吃了大亏,如今虽是一身轻松,但也遭罚俸一年,柴米油盐尚且堪忧,闻昔日贵府对亭舍多有照顾,本亭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莫怪才是。”

这厮一顿胡言乱语,偏偏把盐字咬的极重。

秦夫人笑道:“王君果然心智过人,昔日刘君与我秦府交好,处处皆照拂,故吾等知恩,方遣庖厨照料饮食,而今王君乃是戴罪之身,如何照拂得秦府?”

啧!这妇人忒不爽快,不如和孙观说话来的痛快。

于是王豹目光灼灼:“今岁这五月,风雨如晦。本亭观贵府栋梁已有些年头,经不起多少风霜。本亭虽无革旧维新的手段,自问懂些商贾门道——”他指尖轻敲案几,“可帮夫人购些新柱。”

秦夫人扬起嘴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外之喜:“哦?”

王豹也摊牌了:“直说了吧,夫人如今内忧外患,需要一个盟友,本亭虽在箕乡无权无势,但背后站着北海党人,夫人若能助本亭,本亭将来必报之以桃李。”

秦夫人笑道:“王君,这等大话孰不会说?不如先说说你那商贾门道吧。”

王豹端起酒樽浅尝一口:“本亭手中有一法,可将青州粗盐提纯为细盐,所耗成本极低,当然不能白给夫人,我王氏要占五成利。”

秦夫人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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