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单刀赴会(1 / 1)

正午的太阳高悬,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飘来阵阵发酵的马粪味,远处孙氏庄园的轮廓已然若隐若现。

王豹的白马鬃毛已被汗水浸透,喘息粗重。

此时,隐约可见庄园大门前,两排持刀护卫的阴影。庄园围墙上的箭垛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仿佛随时会有弩箭破空而来。

王豹不由心中一凛,连胯下白马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小屁孩,好大的阵仗,有这么请人吃饭的吗?要不是咱将来一两年都要在这儿混,今儿还就真就不给你这面子了。

他心里嘀咕,手里攥死了缰绳,绷紧了腰杆,稍微再放慢了点马速。

孙氏庄园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钉,在眼中是越发斑驳,两列甲胄的神色也是越发冷漠。

热风卷着沙砾抽在脸上,王豹转瞬之间好几个念头闪过,最后深吸一口气,自我催眠:这等小兵比老子的部曲差远了!武力值最多20,老子顺手杀七八个来回,怕个鸟!

于是他拍马上前,正欲开口,领头的护卫便已厉声:“来者下马!”

王豹闻言怒目而视,抬起马鞭指向对方:“好个孙氏,好大的排场,可知依《汉律》:设仪仗逾制者,黥为城旦。”

护卫冷笑:“孙氏乃奉诏备寇,何来逾制?”

王豹眯了眯眼睛:“既为备寇,本亭受孙郎所邀,共商保境之策,尔等却是私设箭垛、甲士列阵,莫非欲效梁冀?”

护卫闻言脸色骤变——梁冀乃东汉权臣,正是因私蓄甲兵、僭越礼制,最终被灭族。王豹此言,无异于直指孙氏有谋逆之嫌。

就在对方愣神的刹那,王豹猛地从怀中掏出亭印,高举过顶,暴喝一声:“见官府信物,尔等持械拦阻命官,依《汉律》,当以‘谋刺官吏’论处——轻则流放,重则枭首!还不解兵?”

护卫首领面色铁青,指节发白地按住刀柄又松开,从牙缝里挤出:“原来王亭长当面,在下不识尊容,亭长莫怪。”

王豹闻言也算松了口气,心道这出下马威也算是过了,于是也改了颜色笑道:“无妨,本亭也是刚到任。”

说话间他翻身下马,一甩袍角:“那就请你通传一下,上柳亭亭长王豹——前来赴宴!”

岂料护卫眼皮都没抬,将手摊在他面前:“无需通传,郎君已恭候多时了,请王亭长解剑。”

王豹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余光瞥了瞥箭垛,心道:反正有剑无剑都一样。

于是他“唰”一下解下佩剑,往护卫手里一扔,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被逼缴的。

待护卫收剑之后,朱漆大门轰然作响,开启瞬间,王豹正欲昂首挺胸,院内却骤然爆出一声金铁交鸣——

“铿!”

乌泱泱的甲士同时收刀归鞘,金铁碰撞声浪如潮水般扑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钉在他身上,又在一瞬之后,整齐划一地侧身让道。

王豹冷冷一笑:“好个恭候多时!”

言罢,他照样一甩衣袖,左手端在前,右手背在后,昂首挺胸走进大门,如今解了剑,倒是端出几分大儒门生的模样。

就在他踏进大门,走过夯土甬道,靴底碾碎了几粒干结的马粪时,只听嘎吱一声,大门轰然关闭。

王豹右手狠狠一捏,定了定心神,无惧周边甲士,步履沉稳,袍角微扬,每一步都似丈量过一般,不疾不徐,恰是儒生行走时讲究的不逾矩。

走至尽头,忽闻“仓啷”一声刀鸣,王豹转头一看——

只见一名屠夫蹲踞石阶旁,粗砺的磨刀石上寒光吞吐,刃口刮擦石面的声音沙哑刺耳,如毒蛇吐信。

他脚边拴着一只羔羊,四蹄被草绳紧紧缚住,口鼻亦被绑死,只得在地上苦苦挣扎,台阶上还放着铜盆,满满都是新鲜的羊血,好似已有遭难。

王豹见状,不禁瞳孔一缩。

只见他稍作停留,便再次抬腿,行走的路径悄然靠近铜盆。

“哐当!”

却是“无意”间一脚将铜盆带翻,鲜血顺着台阶流淌而下。

“你!”屠夫勃然变色。

王豹却故作惊诧,后退半步,整衣肃容:“哎呀!”

随后他看向屠夫皱眉道:“《礼记》有言: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尔既行宰牲之事,当知君子远庖厨非为虚伪,乃存仁心。今铜盆横置道中,血污狼藉,既失宰牲之礼,更悖待客之道——岂不闻《春秋》责备贤者?”

未等屠夫回话,阴冷的堂内已传出戏谑声:“来者可是不文不武的王二郎?”

王豹抬眼观之,只见堂中已坐三人,主座是个锦衣儿郎,用匕首削着梨,绛红锦袍大敞露出锁骨疤痕,金抹额下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

上座端坐着一位宽额方颌的家公,约莫四十出头,鼻翼青痣随冷笑抽动。

次座上是个十八九岁青年,身量修长,乌木簪松挽发髻,额前碎发,眼尾上挑,嘴里叼柳枝。

唯留一末座尚空,上面放着残缺的鼎耳和倾斜的卮酒。

这时,那嫩枝在他齿间一翘:“看什么看,问你呢?”

这一眼便知,主座上那位剑眉星目的锦衣郎便是此间主人孙观了。

王豹不曾搭话,反而看向了主座上锦衣郎,咧嘴一笑: 孙郎君做宴,怎还摆出了三公坐论的架势?

这“三公坐论”是指太尉、司徒、司空三位最高官员与皇帝在朝堂共议国事,王豹此言乃是暗讽位逾制——私人场所模仿朝廷礼仪;

此言一出,次座青年涨红着脸,上座家公脸色微变,主座上的孙观手中小刀深深嵌入梨中,目光如鹰般锐利死死盯住王豹。

静默三息后,王豹才敷衍地拱了拱手:上柳亭亭长王豹,这二位是?”

孙观指尖轻旋没入梨肉的匕首,忽然放声大笑。

笑声未落,匕首地钉在漆案上:“好个王郎君,不愧是能说出‘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的人物,端是好胆色!”

这时,他突然敛住笑意,抬起左手:“这位乃是张氏家主圭公,其兄敏公现领郡贼曹掾,专司之判。”

随后他又抬起右手:“这位是秦府君次子弘郎,少慕任侠,弓马娴熟。”

最后指向末座上残缺的鼎耳:“至于此座,便是留于王郎君的了!”

王豹微微一笑,对着张圭轻轻一揖:圭公年高德劭,豹虽为朝廷命官,然圣贤有训长幼有序,今日豹便以晚辈礼侍坐。

说罢,坦然走向末座,在残缺鼎耳前拂袖而坐,顺手将斜卮酒推回案中:说来《论语》有载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豹虽不才,岂敢违先王之道?

张圭闻言笑道:“听闻贤侄,善《周易》,可知鼎折足之象?”

王豹选择装聋作哑,拱手道:“还请圭公赐教。”

张圭冷冷一笑:“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

嗯?这些豪强怎么回事?三次下马威也就算了,隐喻我也忍了,怎还当面点我德不配位,呸,老子乃是马融(郑玄之师,东汉易学大师)徒孙,跟我论易理!知道参考答案在谁手上吗?

于是王豹肃容整襟拱手向北:“圭公所引乃常解,然郑师君有言:‘鼎折足者,非必凶也,若九四动而承五,反为革故鼎新之兆’——公岂不知《易》之变乎?”

闻王豹搬出郑玄,张圭面色一僵,指节捏得发白,厅内霎时落针可闻。

忽听得一声脆响——却是秦弘咬断了齿间柳枝,碎屑簌簌落在案上,他斜睨王豹,冷笑道:“好个卖弄口舌的王二郎,素闻你有封狼之志,却得了个不文不武的名头,如今更是被白贼吓到胆寒,刚来到这上柳亭便招募乡勇,本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岂非德不配位?”

王豹轻笑一声:“昔孝成王惑于秦人反间,先罢廉颇兵权,后夺李牧旌节,致使三军夺气。赵括受命于败军之际,以孤城疲卒当白起六十万虎狼之师,粮尽援绝犹巷战竟日,死战不降,血染疆场,为国捐躯,此非壮士乎?”

说到此处,王豹微微挑眉:“同为一方之俊杰,孙郎总领府事,而秦郎尚以修德为要,安敢笑赵括?”

“铿!”

秦弘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酒卮倾倒,残酒泼溅:“王二郎!你敢辱我!”

这时孙观轻笑抬手:“弘郎君,酒洒了——王亭长不过说赵括是壮士,怎就成辱你了?莫要动怒,别忘了,今日我们请王亭长来是有事相商。”

被嫂嫂以“别家小孩”教训这种事情,秦弘也说不出口,如今主人家发话,他也不好发作,只得愤愤然坐下。

紧接着,孙观转向王豹笑道:“王亭长,不愧是郑君门生,端是才思敏捷。”

王豹微微一笑:“孙郎谬赞了,前番孙郎来贴,说愿为本亭解白贼之困,然却百般刁难,如今也算说到正题了,敢问孙郎今日宴会究竟所谓何事?”

孙观抚掌而道:“好!王亭长快人快语,孙某也不喜拐弯抹角,直说了,今日请你前来只为两件事,第一件是为解你与弘郎君之隙。”

王豹不解:“哦?我与弘郎君今日才相识,何隙之有?”

孙观笑道:“那阿丑虽非秦家门客,但受弘郎君故兄所托,护弘郎君周全,今却为你所聘,故此有隙。”

王豹不动声色心中暗忖:既非门客,又非奴仆,怎就是他家的人了,这些个豪强端是好生霸道。

“那第二件呢?”

孙观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这第二件若成了,第一件便也就成了,敢问今王亭长所募乡勇比我这庄客如何?”

王豹皱眉:“未经操练,甲械未齐,自是不如。”

“哈哈,王亭长倒是坦率,那白贼不过是孙某手下败将,若敢来犯,自有孙某前去击贼,王亭长无需忧虑。王亭长今初来乍到——”

孙观突然收敛住笑意接着说道:“亭舍公务尚不熟悉,我等三家素来是热心肠,自当鼎力相助,这缉捕贼寇有我孙家,驿站事务有圭公,征收赋税有秦氏,如此王亭长便高枕无忧矣,正好关起亭舍安心治学。”

说话间他再次扬起嘴角端起酒卮一饮而尽:“——只要亭长首肯,我等即刻呈送助军粮五百石至贵亭,外代一名庖厨,包尔钟鸣鼎食;岁末附上联名荐书,保尔岁岁考课等。至于那些乡勇——”

孙观突然用匕首挑起一块梨肉:“还请王亭长,即日遣散!”

王豹心中恍然大悟,难怪这亭舍中连囚室都免了,难怪这些豪强一个个跟疯狗似的上来就咬,感情问题出在这里!不过……呵,我第二野战军刚成立,你就想“杯酒释权”?

于是他再次取出腰间亭印置于桌案:“敢问孙郎,今日本亭若是不从,这院中甲士可是刀斧手?”

孙观闻声双眼一眯,随后冷冷一笑:“王亭长说笑了,孙某又非彭宠,不过还是要奉劝一句——莫不识好歹!”

说话间,他握着酒卮的手猛然发力,只见那青铜制的酒卮,肉眼可见的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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