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塌的竖井入口处,烟尘弥漫,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堵塞了通道,暂时隔绝了来自地底的恐怖。主控室内一片狼藉,空气中混杂着硝烟、怪物酸液腐蚀的刺鼻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幸存的队员们惊魂未定,医疗兵正在紧急处理伤员,那名被怪物扑倒的特战队员已经牺牲,只剩下破损的作战服和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清点伤亡,检查装备损耗,建立临时防御工事!”雷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指挥官应有的冷静。他走到被炸塌的入口前,用战术手电照射着堆积的障碍物,眉头紧锁。“爆破当量计算无误,通道确实被封闭了,但不知道能挡住它们多久。”
林琳正在全力尝试从观测站残存的数据碎片中挖掘更多信息,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快跳动。“数据损毁太严重了……正在尝试重组……有一些关于深层震动的记录,频率非常低,周期不规则,但能量级别……高得离谱,源点深度推算……确实远超普通地壳活动范围。”她抬起头,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如果这些数据是真的,那地底深处的东西,其能量释放规模堪比大型火山喷发,但它却是……持续的、内敛的。”
魏斯博士用仪器扫描着地面和墙壁,尤其是那些怪物涌出的竖井方向。“结构扫描显示,这个竖井只是冰山一角。下面有一个极其复杂的、非自然形成的通道网络,像是……被某种东西挖掘出来的,四通八达,很多通道的走向完全违背地质规律,深入到了我们无法探测的深度。”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里的岩石成分……有异常。某些区域的密度和晶体结构发生了改变,像是被高温高压处理过,又或者……被某种生物分泌物改造过。”
阿雅蹲在陈翔身边,手掌散发出柔和的绿光,笼罩着他。陈翔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急促,一只手始终紧紧按着胸口。
“怎么样?”阿雅关切地问。
“那个‘心跳’……还在……”陈翔闭着眼睛,艰难地感知着,“爆炸激怒了它,它跳得更快了……而且,我好像……能‘听’到更多了……”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干扰,“不只是饥饿和愤怒……还有……痛苦……巨大的、漫长的痛苦……像是被囚禁、被折磨了无数岁月……还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执行欲望……它在执行某个命令……某个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下达的命令……”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星钥”忽然发出了比之前更明显的温热,甚至透过衣物散发出淡淡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光。一段断断续续的、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流入他意识的模糊信息碎片,如同沉入水底时听到的呢喃,悄然浮现:
……囚笼……枷锁…… ……错误的……坐标……陷阱…… ……守望者……已沉睡…… ……同类的……哀嚎……勿近……
陈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星钥……它好像……在警告我……‘勿近’……下面有极其危险的东西……它称之为‘囚笼’、‘陷阱’……还有什么‘守望者’……”
这番话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星钥的警告,加上观测站的数据和眼前的遭遇,几乎可以肯定黑水城地底隐藏着一个与“掠食者”密切相关的、极其古老且危险的秘密。
“我们必须下去。”雷昊突然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们的任务是确认威胁。现在威胁已经确认,但它的规模、性质、源头,我们一无所知。这些怪物能从地下钻出来袭击观测站,就能钻到别的地方去!如果下面真有一个能制造这些怪物的巢穴,或者更糟的东西,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评估它是否会对‘方舟’计划、对整个地球构成直接威胁!”雷昊的目光扫过众人,“爆破只是暂时封住了这个入口,它们肯定还有别的出口。我们必须主动深入,掌握情报,而不是在这里等待它们下一次出现,或者更糟的情况发生。”
“可是队长,下面的情况不明,我们的火力……”一名特战队员担忧道。
“正因为情况不明,才更需要弄清楚。”雷昊检查着自己的弹药,“我们会重新规划路线。魏斯博士,根据你的扫描,能找到其他可能通往深处的、更稳定的通道吗?最好是那些怪物挖掘出来的通道,它们选择的路径可能相对坚固。”
魏斯博士立刻操作设备:“我正在构建地下通道的粗略模型……确实,有一条主通道似乎通向一个更大的地下空腔,距离这里大约一点五公里,深度约三百米。这条通道的规模更大,岩壁有显着生物改造痕迹,相对稳定。但是……信号在那片空腔边缘完全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就去那里。”雷昊下定决心,“林琳,继续尝试恢复数据,尤其是关于那个地下空腔的任何信息。索菲亚博士,分析这些怪物的弱点。阿雅,陈翔,你们的状态至关重要,尤其是陈翔,你和星钥的感应是我们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十分钟后出发!”
十分钟后,小队再次行动起来。他们离开了已成废墟的观测站主控室,回到地面。根据魏斯博士的指引,他们绕到黑水城遗址的另一侧,在一片风化的巨大岩壁下,找到了一个隐蔽的、直径近三米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覆盖着一种暗色的、树脂般的生物分泌物,散发出和怪物酸液类似的刺鼻气味,但更加浓烈。这里显然是一处主要的怪物出口。
洞内漆黑一片,向下倾斜深入,散发出阴冷潮湿的气息,与地表沙漠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
雷昊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率先进入侦查,很快传来安全的信号。
小队依次进入洞穴。内部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宽敞,足以让两人并行。洞壁不再是天然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几丁质的暗色物质,仿佛某种生物的巨大肠道,微微搏动着,散发出淡淡的磷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空气浑浊,充满了那股特有的酸腐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生物聚集的腥臊气。
“这简直像是在某种巨大生物的体内……”阿雅低声道,她的生命能量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感受到周围弥漫的、粘稠的恶意和饥饿感。
陈翔的感觉则更加糟糕。地底的“心跳”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每一步深入,都仿佛离那个巨大的、痛苦的源头更近一步。星钥持续散发着温热,那股警告的意味也越来越强,但同时,似乎也在努力抵消着那种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
通道一路向下,蜿蜒曲折。他们不时能看到一些较小的分支洞口,有些已经被坍塌物堵塞,有些则深不见底,从中传出细微的窸窣声,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尽量避开这些分支,沿着主通道前进。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迹象: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动物--甚至可能是人类骨骸;镶嵌在肉壁般的洞壁上、尚未完全“孵化”的怪异的、蠕动的卵形物;还有一些地方散落着破碎的、非地球材质的金属碎片,上面蚀刻着无法理解的符号。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先锋队员猛地举起拳头,示意停止。
“前方有情况!”
所有人立刻蹲下,武器指向黑暗的前方。
通道在这里变得开阔,形成一个较大的洞窟。而在洞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那种暗色生物基质和岩石、金属碎片混合构筑而成的怪异结构!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臃肿的、仍在微微搏动的巢穴,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一些孔洞里还能看到尚未成熟的怪物胚胎在粘液中沉浮。巢穴的基部深深嵌入地下,无数粗壮的、脉管般的组织从巢穴延伸出来,刺入周围的洞壁,仿佛在汲取着地脉的能量。
而在巢穴的正上方,洞窟的顶部,垂下了无数粘稠的、如同黑色石油般的丝线,这些丝线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类似垂吊器官的东西。它散发出的精神压迫感远超周围环境!
“这……这就是它们的一个孵化场?”吴博士声音发颤,又是恐惧又是着迷地记录着。
就在这时,那个垂吊的黑色器官猛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强烈无比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小队席卷而来!
啊啊啊——!
除了阿雅和陈翔,所有队员都瞬间抱头惨叫,感到无数的恶意、痛苦和疯狂的呓语强行灌入他们的脑海!甚至连雷昊这样的硬汉也脸色煞白,几乎握不住武器!
阿雅娇叱一声,翠绿色的光芒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勉强将小队笼罩其中,抵挡着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但光罩剧烈波动,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陈翔则感到胸口剧痛,星钥变得滚烫!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黑色器官,通过星钥的感应,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灵魂被禁锢在其中,痛苦地哀嚎,被转化成为纯粹的负面能量和杀戮指令,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下方的巢穴和整个通道网络!
“那是……一个精神放大器!或者说……一个信号转换塔!”陈翔艰难地喊道,“它在把地底那个‘心跳’散发出的痛苦和疯狂放大,并转化成控制这些怪物的指令!”
必须摧毁它!
雷昊强忍着头痛欲裂,抬起武器:“火力集中!打掉那个鬼东西!”
然而,他们的攻击打在那些粘稠的黑色丝线上,效果甚微,能量光束被吸收,实体弹药穿过则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破损,并且破损处迅速被新的黑色液体覆盖愈合。
同时,周围的洞壁和那些分支洞穴中,响起了密集到极点的窸窣声!无数的复眼红光在黑暗中亮起,更多的怪物被惊动了,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前有诡异的精神攻击器官,周围是无穷无尽的虫潮!
“阿雅!还能撑多久?”雷昊大吼。
“最多三分钟!这种精神冲击太强了!”阿雅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维持光罩对她的消耗极大。
陈翔看着那不断搏动的黑色器官,又感受着怀中滚烫的、不断发出警告但似乎又有些犹豫的星钥,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星钥……它害怕星钥!”陈翔对阿雅喊道,“把你的力量给我!引导给我!就像上次净化时那样!也许星钥能破坏它!”
阿雅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手猛地按在陈翔后背,精纯的生命能量毫无保留地涌入陈翔体内!
陈翔闷哼一声,感到两股力量在自己体内交汇——一股是阿雅温暖充满生机的能量,另一股是星钥被激发出的、古老而威严的星辰之力。两股力量并没有冲突,反而在某种更高层面的意志下开始融合!
他举起颤抖的双手,对准那个不断散发精神污染的黑色器官!
怀中的星钥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将整个阴暗的洞窟照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汇聚成一道纯净的、蕴含着秩序与生命力量的炽热洪流,如同天罚之剑,径直射向那个黑色的精神放大器!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黑色器官与星钥光芒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凄厉至极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表面剧烈沸腾、蒸发,无数扭曲的虚影从中挣扎着逸散出来,又迅速在光芒中净化消失!
那恐怖的精神冲击戛然而止!
黑色器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焦化、最终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飘飞的黑色灰烬!
失去了精神放大器的控制和支撑,那个巨大的孵化巢穴也猛地停止了搏动,表面变得灰暗,孔洞中的胚胎迅速坏死。
周围汹涌而来的虫潮仿佛瞬间失去了指挥,变得混乱而茫然,攻击性大减。
“就是现在!突围!向前冲!”雷昊抓住机会,大吼一声,率先向着主通道更深处的方向冲去!
小队集中所有火力,向着失去统一指挥的怪物群发起了冲锋!
星钥的光芒渐渐收敛,陈翔虚脱地瘫软下去,被阿雅一把扶住。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和阿雅所有的力量。
他们摧毁了一个重要的节点,但同时也彻底惊动了地底那个沉睡的恐怖。
更深的地底,那缓慢而巨大的“心跳”声,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
加速!
并且,带上了一丝被蝼蚁叮咬后的……
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