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欢呼声与赞誉声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纷纷涌向独立于中央的云芷。
她方才饮下已解毒酒的身姿,从容不迫,镇定自若,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令人难以忘怀。
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自信,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她不仅医术高超,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胆识与智慧。
南蜀使臣蒙琰面色灰败,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先前那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挫败与无奈。
乌木先生更是失魂落魄,佝偻着身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口中反复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会如此……老夫的‘忘川’……”
他毕生钻研的奇毒,竟被一个年轻女子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这打击对他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近乎摧毁了他的信念与自尊。
高座之上,皇帝萧衍龙颜大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道:
“好!好一个云小姐!医毒双绝,智勇无双!朕心甚慰!天宸有汝,实乃国之大幸!”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萎靡不振的南蜀使团,心中积郁已久的闷气一扫而空,顿觉扬眉吐气,舒畅无比。
那种久违的畅快淋漓之感,让他不禁连连点头,对云芷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皇后林婉亦是微微颔首,帕子掩住的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向云芷的目光中满是赞赏与认可。
她深知,云芷不仅为天宸国争了光,更为皇室赢得了尊严与威望。
萧绝紧绷的身躯彻底松弛下来,冷峻的眉眼间冰雪消融,化作难以言喻的骄傲与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殿中那抹清丽的身影,仿佛周遭的喧嚣都已远去,眼中只剩下那如清风拂面般的女子。
面对满殿的赞誉,云芷仅是微微躬身,语气平和而谦逊:
“陛下谬赞,臣女侥幸,不敢居功。”
她神色淡然,并未因这逆转乾坤的胜利而显露出半分得意,依旧保持着那份超然与冷静。
然而,她那清冷的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掠过面如死灰的乌木先生,以及他面前案几上那杯未曾动过的清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南蜀此番挑衅,用心歹毒,若非她恰好身负异禀,又有清毒草在身,天宸国今日便真要颜面扫地,甚至痛失城池。
此事,岂能就此轻易揭过?云芷心中暗自思忖,念头微转,垂于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隐秘地探入袖中药囊,指尖捻起一小撮近乎无色的细腻粉末。
此物名为“笑春风”,并非致命剧毒,但一旦沾染皮肤,会奇痒难耐,令人抓心挠肝,失态至极。
她莲步轻移,似要退回席位,方向却正好经过乌木先生案前。
就在与乌木先生错身而过的刹那,云芷脚下仿佛被地毯褶皱微微一绊,身形一个趔趄,袖摆随之拂过乌木先生置于案边的茶杯口。
动作快如电光石火,自然无比,除了始终密切关注着她的萧绝与个别眼尖之人,几乎无人察觉这细微的变故。
云芷迅速稳住身形,面露些许赧然,对乌木先生方向微一颔首示意,仿佛在为自己的“失仪”致歉,随即从容走回自己的位置。
乌木先生仍沉浸在巨大的挫败感中,对刚才的细微接触毫无所觉。
他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欲借茶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苦涩。
蒙琰见状,强打精神,试图挽回些许颜面,朝着皇帝萧衍拱手,语气干涩而无奈:
“皇帝陛下,贵国郡主确实……技艺非凡。
我南蜀……认输。
之前赌约,就此作罢。”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心中的不甘与屈辱如烈火般焚烧。
皇帝心情正好,闻言朗笑一声,语气宽容大度:
“使者既已知错,朕亦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南蜀日后,谨守友邻之道,莫再行此等无谓之举。”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隐含着对南蜀的警告。
就在这时,那方刚将茶水饮下的乌木先生,突然身体一僵,手中茶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伸出双手,不顾一切地抓挠自己的脖颈、脸颊、手臂,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整个人如同得了失心疯般在席位上扭动翻滚起来。
“痒!好痒!啊——!”
他嘶声惨叫,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红痕,转眼间便衣衫凌乱,发髻散落,哪还有半分先前世外高人的模样?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乌木先生!”
蒙琰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查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惊疑不定。
“这……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突发恶疾?”
“看他那样子,像是中了邪术!”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皇帝亦是皱起眉头,沉声吩咐:“快,传太医!”
云芷立于席间,冷眼旁观,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不必惊慌。
乌木先生此状,并非恶疾,倒像是……不慎沾染了某种令人肌肤剧痒的药物。”
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蒙琰,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或许是乌木先生自己不慎,将某种未清理干净的药粉沾到了身上吧。
毕竟,南蜀使团精通此道,随身携带些奇奇怪怪的药物,也是常情。”
蒙琰闻言,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他岂能听不出云芷话中的暗示?
这分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云芷动了手脚,方才她那一下“踉跄”看似无意,就算有人看见,也无法指证。
更何况,是他们挑衅在先!
乌木先生还在那里痛苦抓挠,形象全无,简直将南蜀的脸面都丢尽了。
蒙琰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厉声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乌木先生下去诊治!”
几名南蜀随从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几乎癫狂的乌木先生架了起来。
皇帝是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快意,面上却故作沉痛:
“哎呀,乌木先生怎如此不小心?
快,带去太医院,让太医们好好看看。”
这话听在蒙琰耳中,无异于又一记响亮的耳光,令他羞愤难当。
经此一幕,南蜀使团彻底气势尽失,如同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再无先前的嚣张气焰。
殿内天宸众臣则是个个挺直了腰板,与有荣焉,看向云芷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云小姐不仅医术通神,这应对挑衅的手段,亦是高明啊!”
一位老将军抚须赞叹,眼中满是赞许。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极!
看那南蜀日后还敢不敢小觑我天宸!”
另一位大臣低声附和,语气中透着无比的自豪。
低声的议论传入云芷耳中,她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与她无关,那份淡然与从容,愈发显得她高深莫测,令人心生敬畏。
唯有在那一刻,当她的视线与萧绝的目光不期而遇,她才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深藏不露的激赏之情,以及那如春风拂面般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那弧度虽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足以透露出她内心的微妙变化。
萧绝的心中不禁为之一震,他深知云芷绝非那种忍气吞声、任人欺凌的弱女子。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反击,不仅反击得迅速而精准,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破绽和把柄。
这份超乎常人的机敏与果决,不仅令在场众人刮目相看,更让萧绝的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情,他深深地为之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