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鲜红如宝石般的血珠,缓缓落入那杯澄澈透明的“忘川”毒酒中,并未如人们预期般立刻溶解消散,反而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酒液中缓缓下沉,拖曳出一道极淡却清晰可见的红丝,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细微的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那只洁白如玉的酒杯上,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南蜀使臣蒙琰脸上的讥诮之色尚未完全褪去,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冷笑,而乌木先生则是瞪大了双眼,枯瘦的脸庞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为不可思议之事。
就在那滴血珠终于沉至杯底的那一刻,原本平静无波的酒液,竟以那滴血为中心,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细密的气泡不断从酒液中冒出,发出极其轻微却刺耳的“滋滋”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地反应。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之前那完全无味的状态截然不同,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酒液的颜色也开始迅速变化,从最初的清澈透明,逐渐变得浑浊不堪,泛起灰白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迅速分解、中和,整个酒杯仿佛成了一个微型的炼丹炉,正在进行着某种神秘而剧烈的化学反应。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大臣忍不住低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郡主的血……竟然能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应?”
另一名大臣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萧绝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萧衍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杯酒,眼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皇后林婉亦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乌木先生的脸色骤然剧变,失声惊叫道:
“不可能!你的血……你的血怎能引动‘忘川’毒性自显?!这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甘,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为荒谬之事。
云芷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的凶险与紧张。
她的血液因自幼浸泡在家族秘制的药液中,又曾在穿越时受到凰玉碎片气息的浸润,确实拥有一定的抗毒、乃至引导毒性显化的特性。
但这“忘川”毒性猛烈而复杂,她也是在赌,赌自己的血能作为“药引”,打破几种毒素之间脆弱的平衡,使其相互冲突、瓦解。
剧烈的反应持续了约莫十息时间,酒液的翻滚渐渐平息下来,颜色也由灰白重新变得澄清,只是那澄清之中,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化。
云芷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腰间的药囊中取出一株干枯的、状似兰草的植物——正是她之前提及的“清毒草”。
她小心翼翼地将草叶揉碎,轻轻撒入杯中。
清毒草的碎末落入酒中,如同雪花融入温水般,迅速消融,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杯中的酒液彻底恢复了晶莹剔透的状态,再无一丝异色、异味,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那滴鲜血也仿佛彻底融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芷端起酒杯,置于鼻下轻轻一嗅,确认再无毒性残留后,方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举起酒杯,对乌木先生和蒙琰示意,朗声道:
“乌木先生,蒙琰使者,此酒毒性已解,可要亲自验证一番?”
说罢,她不等对方回应,竟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喝了!她竟然把刚才那杯差点毒死张太医的“忘川”喝了下去!
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要窒息,心中充满了担忧与紧张。
然而,云芷放下酒杯,神色如常,静立原地,并无任何不适之状。
片刻之后,她甚至还微微运气,脸色红润,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喝下的只是一杯普通的清酒。
“毒……毒真的解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狂喜。
“郡主神技!郡主神技啊!”
“天佑我天宸!”
“哈哈哈!南蜀小人,还有何话可说!”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扬眉吐气的激动,瞬间淹没了整个金銮殿。
群臣欢呼雀跃,武将们更是用力捶打着胸膛,宣泄着之前的憋闷与压抑。
蒙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乌木先生则是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踉跄后退两步,喃喃道:
“以血为引,激毒相克,再以奇草中和……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老夫……输了……”
他研制多年的奇毒,竟被一个少女如此轻易地破去,对他的打击堪称毁灭性。
萧衍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与赞赏:
“好!好!好一个芷安郡主!医毒双绝,智勇无双!朕心甚慰!天宸有汝,实乃大幸!”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与自豪。
萧绝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看着殿中那个淡然独立的女子,冷峻的眉眼间冰雪消融,化作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柔情。
云芷微微躬身,谦逊道:
“陛下谬赞,臣女侥幸而已。”她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南蜀使团,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警惕。
南蜀绝不会就此罢休,这场风波只是序幕而已。
然而,她云芷,亦非任人拿捏之辈。
南蜀既然先出手,就莫怪她……稍作回敬了。
她的指尖,悄然捻动了药囊中的另一味药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