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张太医被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太医院剩余几位太医围在一旁,施针灌药,忙得满头大汗,却见张太医面色青黑,气息愈发微弱,显然那“忘川”之毒极其霸道。
南蜀使臣蒙琰好整以暇地捋了捋衣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陛下,看来天宸太医署确实是人才凋零。
连区区一杯‘忘川’都束手无策,实在令人失望。
这三城之地……”
“蒙琰!”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如寒冰,“休得放肆!朕的太医只是不慎,岂容你如此诋毁!”
皇帝震怒,帝王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蒙琰神色微变,稍稍收敛了气焰,但嘴角那抹讥诮却未散去:
“外臣失言。
只是,这赌约既定,陛下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若天宸再无人能解此毒,这结局,想必陛下心中清楚。”
他这是逼着天宸认输割地!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电,扫向殿下群臣。
文官们低头避让,武将们怒发冲冠却无计可施。
太医院那边,几位太医在皇帝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无一人敢再出头。
“陛下,臣……臣等无能!”
副院正王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张院正已是太医院医术最高者,连他都……此毒诡谲莫测,非我等所能解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殿内许多人最后的希望。
“难道我天宸,真要受此奇耻大辱?”
“三座边城重镇,关乎无数百姓生计,岂能轻让!”
“可……可无人能解毒,如何?”
绝望的低语在臣子间蔓延。
萧绝握紧了拳,骨节泛白。
他通晓兵法,善于征战,却对此等诡毒之术无能为力。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云芷。
那个女子,曾救太子,治德妃,破柳妃构陷,她的医术,或许……
云芷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也感受到殿内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
她看着御座上皇帝那强自镇定却难掩焦虑的脸,看着皇后紧蹙的眉头,看着满殿臣工或愤慨或羞愧的神情。
她本不欲过于锋芒毕露,树大招风。
柳贵妃之事方才平息,太子与三皇子虎视眈眈,此刻再强出头,必会引来更多忌惮与暗箭。
然而……三座城池,无数百姓。
医者仁心,她虽清冷,却并非冷血。
更何况,南蜀使团如此嚣张,践踏天宸尊严,她身为天宸一员,岂能坐视?
脑海中闪过现代所学,那些精密的毒理学分析,各类解毒机理……这“忘川”再奇,总归是毒,是毒,便有法可解。
关键在于,能否在极短时间内,找到应对之法。
她的目光落在乌木先生手中那壶“忘川”,又瞥见南蜀使团众人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
“陛下!”
又一个声音响起,是太医院另一位资深太医,他面色惨白,却强撑着出列,“臣……臣愿再试!”
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受辱!
他抱着必死之心,走向那杯毒酒。
“且慢。”
清冷的女声并不高昂,却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女眷席中,一身淡紫宫装的“芷安郡主”云芷,缓缓站起身。
她容颜清丽,气质出尘,此刻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夺命剧毒,而是一场寻常诊视。
“云小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复杂的期待。
蒙琰挑眉,打量着她,语气轻佻:
“哦?
天宸是无人了吗?
竟让一个女流之辈出头?
云小姐金枝玉叶,若是香消玉殒,岂不可惜?
”话语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云芷并未看他,只向萧衍行礼,声音清晰坚定:
“陛下,臣女不才,愿尝试解此‘忘川’之毒。”
殿内再次哗然!
“云小姐不可!”
“此毒连张太医都抵挡不住,云小姐岂能涉险!”
“云芷!”
萧绝下意识低唤出声,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云芷却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
皇帝心中天人交战。
云芷医术确实非凡,德妃头风、柳妃构陷,她都处理得漂亮。
但此毒非同小可,张太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若她再有闪失,不仅损失一位英才,更无法向萧绝交代,天宸颜面也将彻底扫地。
“云芷,你……有几分把握?”
皇帝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云芷抬眸,目光清澈而镇定:
“臣女不敢妄言十分,但愿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为国一试。”
她没有夸口,反而更显真诚。
萧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道:
“父皇,儿臣相信云芷。”
他没有多言,但眼神中的信任与支持,重若千钧。
萧衍看着殿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冷峻刚毅,一个清冷坚韧,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一起。
他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