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京城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已染上金黄,飒飒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平添几分萧瑟。
城门处,守卫军士持戟而立,甲胄在微凉日光下泛着冷硬光泽,气氛较往日更为肃穆。
百姓们被官差拦在街道两侧,引颈张望,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低涌。
“听说是南蜀国的使团到了?”
“可不是嘛!瞧那阵仗,比上次苍狼国来使还要大。”
“南蜀……那可是以用毒闻名的地方,此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议论声中,一行车马缓缓驶入城门。
为首的南蜀使团首领名曰“蒙琰”,身形高瘦,面容精悍,一双细长眼眸精光四射,顾盼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身着南蜀特有的靛蓝锦袍,袖口以金线绣着繁复的毒虫纹样,腰佩弯刀,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两旁的天宸百姓与军士视若无睹。
其身后随从亦是个个神情冷硬,目光如刀,扫视着天宸京城的一切,隐隐带着审视与挑剔。
“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
礼部派来的迎接官员上前,依礼拱手,态度不卑不亢,“陛下已在宫中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蒙琰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用带着浓重南蜀口音的官话回道:
“有劳大人引路。”
话虽客气,语气却无半分敬意,甚至刻意放缓了马速,目光掠过街边商铺、百姓,偶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故意拖延时间。
迎接官员眉头微蹙,却碍于邦交礼仪,不便多言。
皇宫,金銮殿。
鎏金铜柱盘龙绕凤,琉璃瓦映照着秋日晴空。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衣冠济楚,鸦雀无声。皇帝萧衍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落,遮住了他深邃眼眸中的思量。
皇后林婉坐于其身侧,凤仪端庄,目光平静。
萧绝立于武将前列,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仿佛殿内的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气氛愈发凝滞。
臣工们交换着眼神,皆有不满之色。
南蜀使团约定觐见的时辰已过一刻,却仍不见踪影。
“南蜀使团到——”殿外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终于响起,打破了沉寂。
以蒙琰为首的南蜀使团一行人,这才不紧不慢地步入大殿。
他们并未依天宸礼节行全跪拜之礼,蒙琰只是微微躬身,算是见过天宸皇帝。
“南蜀使臣蒙琰,参见天宸陛下。”
声音洪亮,却无半分谦卑。
皇帝面色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沉声道:
“免礼。
南蜀与我天宸虽山川远隔,然睦邻友好,今蒙琰使者率团来访,朕心甚慰。
望此行能加深两国情谊。”
“陛下所言极是。”
蒙琰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回皇帝身上,“我南蜀国主亦期盼与天宸永结同好。只是……”
他话音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久闻天宸地大物博,能人辈出,我南蜀小国,心向往之,特借此机会,欲与天宸切磋交流一番,以增见闻,还望陛下成全。”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暗藏机锋。
殿中众臣皆是心中一凛,明白这“切磋交流”绝非字面意思那般简单。
皇帝眸光微凝,面上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仪:
“哦?
不知蒙琰使者欲如何切磋?”
蒙琰笑道:
“此事不急。
我使团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陛下可否容我等稍事歇息,明日宴席之上,再行细说?
到时,必让天宸诸位见识我南蜀的‘独特’技艺。”
他将“独特”二字咬得极重,殿内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了几分。
萧绝冷眼旁观,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
云芷立于女眷席位中,因着“芷安郡主”的身份得以列席,她垂眸静立,看似平静,心中却已提起警惕。
这南蜀使团迟到在先,言语挑衅在后,所谓“切磋”,必是精心设计的刁难。
“准奏。”
皇帝压下心头不悦,维持着大国君主的风度,“李德全,安排使团至驿馆休息,好生款待。”
“奴才遵旨。”
使团退下后,金銮殿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
“众卿都看到了,南蜀此番,来者不善。
明日宴席,恐生事端,诸位需早做准备。”
“臣等明白。”
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去,面上皆带着凝重。
云芷随着人流走出大殿,秋风吹拂着她的裙摆。
萧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低沉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小心。”
云芷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那里面有关切,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
她微微颔首:“我晓得。”
回到丞相府芷兰苑,翠儿迎上来,见云芷神色沉静,不由问道:
“小姐,今日宫中情形如何?那南蜀使团……”
“傲慢无礼,蓄意挑衅。”
云芷言简意赅,走到案前,取出笔墨,“翠儿,将我药箱中那几味解毒圣药备好,明日或许有用。”
“小姐,您是说……”
翠儿面露忧色。
“未雨绸缪罢了。”
云芷笔下不停,默写着几种应对奇毒的思路,脑中飞速回忆着现代医学中对各类神经毒素、血液毒素的分解原理,试图与这个时代的草药学结合。
南蜀以毒立名,其手段定然诡谲狠辣。
夜色渐深,云芷推开窗,望向南方天际。
南蜀使团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之下,暗流汹涌。
明日宴席,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