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深秋,西北戈壁的风卷着沙砾抽打实验室的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却吹不散核聚变实验基地里滚烫的热望。
林砚秋的办公室角落,一尊半旧的黄杨木木雕静静伫立,干将身着短甲、莫邪垂眸持剑,两人相倚的姿态透着股决绝的韧劲儿,这是陈铭刚入职时用三个月工资定制的礼物,当时他拍着木雕笑说:“搞科研就像铸剑,得有舍身成器的劲,咱们就是当代的干将莫邪。”
此刻台灯的暖光淌过木雕锋利的剑刃,林砚秋指尖抚过莫邪垂落的发丝纹路,突然想起陈铭牺牲前拼尽最后力气递出硬盘的模样,指尖的木纹与记忆里的温度重叠,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教授!材料实验室有重大发现!”材料工程师的声音撞开厚重的防火门,带着一路狂奔的喘息,他额角的汗珠顺着工装领口往下淌,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巴掌大的银灰色金属片,金属表面泛着细腻的哑光。
“镍钛超导材料的低温韧性彻底突破了!-269度的液氮环境下,电阻为零的稳定状态已经保持了72小时,远超太空枢纽要求的48小时标准!”
林砚秋猛地转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身后的木雕被带起的气流拂得轻轻晃动。他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金属片,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材料表面经过千次打磨的细腻纹路,以及残留的实验室低温,这是“羲和二号”超导线圈的核心材料,此前因低温脆裂问题,已经卡住整个项目进度整整半年,多少个深夜的模拟计算都没能找到突破口。“
怎么突破的?”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腹反复摩挲着金属片边缘。
王磊从怀里掏出一本磨破封皮的蓝色笔记本,封面上“陈铭”两个字的签名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边角处还沾着点点实验试剂的痕迹:“您上周说,陈哥的实验记录肯定有我们遗漏的细节,我们团队三个人轮班,把他过去四年的记录全梳理了一遍。您看这里,”。”
“是我们太固步自封,忽略了他的敏锐。”林砚秋轻轻翻开笔记本,纸页间突然滑落一片干枯的沙枣叶,叶片边缘虽已发脆,却依旧能看出完整的形状。
那是去年深秋,陈铭从基地外的沙丘上摘来的,当时他举着沙枣枝说:“沙枣能在戈壁活下来,靠的就是扎根深、耐得住冷,咱们搞材料也得有这股劲。”
他的手指抚过陈铭遒劲的字迹,眼眶再次发热:“陈铭就像传说里的莫邪,把自己的心血、智慧甚至生命,都融进了‘铸剑’的熔炉里。走,现在就去材料实验室,我们马上做线圈缠绕和极限环境测试。”
材料实验室里,巨大的液氮罐正冒着白色的冷气,超导线圈在机械臂的操控下缓缓转动,掺杂了铌元素的银白色金属丝像有了生命般,均匀地缠绕在陶瓷骨架上,没有一丝褶皱。
王磊紧盯着监测屏,手指悬在操作键上方,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温度正在快速下降……-100度、-200度、-269度,达到目标值!电阻值开始下降……教授,电阻彻底归零了!数值稳定!”
“不要松懈,保持稳定输出。”林砚秋快步走到控制台旁,按下数据记录键,屏幕上代表电阻的曲线平直如戈壁的地平线。。”
“收到!电流提升!辐射模拟系统启动!”李薇的手指在操作屏上飞快滑动,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有星光在里面跳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低鸣和众人的呼吸声。半小时后,她猛地一拍控制台,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稳定!所有参数全部稳定!电阻始终为零,线圈结构没有任何变形!教授,这材料完全能撑住太空枢纽的长期运行需求了!”
实验室里响起压抑已久的掌声,有人用袖口抹了把眼睛,泪水混着汗水在脸上淌出痕迹。
王磊小心翼翼地捧着陈铭的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轻声说:“陈哥要是在这儿,肯定会拍着桌子说‘早说了沙枣的韧性靠谱’,说不定还会拉着我们去基地食堂加个鸡腿。”
林砚秋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窗外,戈壁上的落日正缓缓沉下,橘红色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赤金色,像极了传说中铸剑时熔炉里翻滚的烈焰。
材料突破的喜讯像一阵春风,迅速传遍整个实验基地,此前因陈铭牺牲而笼罩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技术攻坚也随之迎来了关键转折点。
2028年除夕,当基地外的戈壁上响起零星的爆竹声时,“羲和二号”实验堆的控制室内依旧灯火通明,林砚秋团队正进行新一轮决定性的点火测试。
控制室内最显眼的位置,陈铭留下的磁场修正公式被放大打印出来,贴在主屏幕旁的墙上,公式旁边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是团队成员这半个月来补充的细节和验证数据。
“教授,磁场梯度按陈哥的公式完成优化,边缘约束强度提升了8,等离子体逃逸率预计能下降5。”。”
林砚秋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饺子的香气,他抬手整了整胸前的工牌,缓缓将手指放在点火按钮上,目光扫过墙上的公式,又扫过团队成员期待的眼神,沉声说道:“启动等离子体注入,各岗位密切关注数据变化。”
随着指令下达,反应舱内瞬间亮起淡紫色的光芒,等离子体在磁场的约束下形成高速旋转的漩涡,像一团被驯服的微型星云。”,没有一丝波动。
“成功了!约束时间突破3000秒!”控制台前的年轻研究员张昊猛地跳了起来,眼泪跟着掉了下来,他指着能量转化屏大喊,“而且能量转化率达到40,完全满足稳定并网发电的要求!我们真的做到了!”
林砚秋慢慢走到墙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铭的公式,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陈铭留下的温度,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
“陈铭,传说里莫邪投身熔炉,干将终于铸成绝世宝剑,现在你的‘剑’也成了,我们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窗外突然响起密集的烟花声,是基地的战士们在为他们庆祝,绚烂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火光。
2029年初春,“羲和二号”陆上点火并网仪式通过全球卫星向蓝星各国直播。当实验堆成功接入夏国西北电网,为周边三座城市输送出第一度清洁的核聚变电能时,控制室内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不少人相拥而泣。
林砚秋站在直播镜头前,身后是缓缓转动的实验堆本体,他穿着笔挺的白色实验服,胸前别着沙枣叶纪念章,目光沉静而坚定:“这不是夏国的独利,而是蓝星人类共同的科技成果。
可控核聚变的大门已经正式打开,我们在此向所有国家发出邀请,共同参与后续的太空开发计划,一起为人类文明寻找新的出路。”
直播信号刚切断,赵少将就急匆匆地从指挥中心赶来,手里拿着还带着油墨香的蓝星局势报告,他的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稳的声响:“林教授,好消息!美联邦的‘福特号’航母战斗群已经从古巴海域后撤了200海里,欧洲理事会也紧急宣布暂停对乌国的新一批重型武器援助。“
”你的成果就像一盆及时雨,浇灭了不少国家的战争狂热。”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美联邦、日本等几个国家还在观望,他们公开表示,陆上核聚变只能解决能源问题,解决不了人口膨胀带来的生存空间矛盾。”
“他们说得没错。”林砚秋转身走向身后的巨型屏幕,手指一点,太空枢纽的三维设计图立刻浮现出来,枢纽中央的羲和三号机组位置闪烁着金色光芒,“陆上点火只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就像干将铸好了宝剑,还需要用它劈开前路的荆棘。作为备用机组的羲和三号,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赵少将的语气里满是敬佩,他抬手敬了个军礼,“羲和三号的核心部件已经在同步轨道完成组装,核聚变燃料加注完毕,姿态控制系统调试正常,就等你的最终发射指令。当初正是您坚持‘双线并行’,力主建造备用机组,说‘关键技术不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现在看来,您的远见卓识,确实为我们留了最稳妥的后路。”
2029年4月15日,琼省文昌航天发射场。蔚蓝的天空下,高大的电磁轨道天地屹立于这方天地之间,早已做了好将“羲和三号”送上太空的准备。
此时“羲和三号”四个鲜红的大字格外醒目,旁边用金色字体印着一行小字:“献给为人类希望牺牲的人”。
这是林砚秋特意要求加上的,落款处“夸父计划全体成员”的字迹,是团队每个人都签过名的。
发射场周围的观礼台上,挤满了来自各个国家的记者和观察员,长焦镜头纷纷对准了这枚承载着全人类希望的大家伙。
林砚秋站在发射指挥中心的最高指挥席上,身边簇拥着李薇、王磊、张昊等核心团队成员。他对着面前的通讯器,声音沉稳有力:“请太空测控中心最后检查一遍太空枢纽的对接参数,确保所有接口状态正常。”
几秒钟后,通讯器里传来太空测控中心清晰的回应:“报告总指挥,太空枢纽当前姿态稳定,轨道高度公里,对接接口已激活,密封性能达标,各项参数均在安全范围内,已做好准备,等待羲和三号入轨对接。”
李薇悄悄走到林砚秋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陈铭的蓝色笔记本,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教授,陈哥的父母昨天给基地寄来了一封信,里面还附了一张陈哥大学毕业时的照片。他们说……说希望我们能在太空枢纽的核心舱上,刻上陈铭的名字,让他能陪着我们的‘人造太阳’一起在太空发光。”
“不仅是他。”林砚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火箭影像,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所有为夸父计划付出生命的人,无论是在暗杀中牺牲的科研人员,还是在基地建设中殉职的工人,他们的名字都要被郑重地刻在枢纽的核心舱壁上,用特殊的耐高温材料封存。“
”就像古代的剑铭,要让后世的人类永远记得,我们这代人是如何在战火阴影下,用牺牲和坚守,为他们开辟出通往星海的道路。”
“各单位注意,发射进入倒计时十分钟!请所有岗位确认最终状态!”发射控制台的调度员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指挥中心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脊背,目光紧紧锁定面前的屏幕。
赵少将走到林砚秋身边,递给他一支高倍望远镜,镜身上还带着一丝余温:“林教授,根据情报部门的消息,蓝星上所有具备太空观测能力的国家,此刻都将望远镜对准了文昌发射场。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人类到底能不能打破资源困局,走出蓝星这个‘牢笼’。”
“我们会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林砚秋接过望远镜,缓缓举到眼前,镜头里在阳光下泛着冰冷而坚韧的金属光泽,“羲和三号”字样清晰可见,像一把即将出鞘的绝世好剑。“这枚货舱承载的,不仅是一台核聚变机组,更是全人类的未来。”
“五分钟倒计时!”
“姿态控制系统自检完成,与地面测控链路通畅!”
“一分钟倒计时!59、58、57、56……”调度员的声音随着秒数的减少而愈发高亢,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砚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墙上的挂钟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当倒计时走到“3”时,林砚秋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内响起,带着穿透一切嘈杂的力量:“全体注意!羲和三号承载着人类文明的火种,承载着牺牲者的遗愿,更承载着我们对未来的希望!现在,我命令——点火!”
“点火!”调度员的吼声几乎震破音响。
刹那间,整座电磁轨道天梯发出震耳欲聋的低鸣,长长的轨道上窜起幽蓝色的电弧,强大的电磁推力让“羲和三号”的货舱底部与轨道接触面泛起炽烈的白光。
没有传统火箭的滚滚浓烟,只有金属摩擦的锐利声响与电磁场的嗡鸣交织,货舱顺着平滑的电磁轨道飞速滑行,速度瞬间突破音速,在机身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锥形激波。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羲和三号”的光点沿着轨道轨迹飞速攀升,冲破厚重的云层,像一柄刺向苍穹的银梭,朝着深邃的深蓝色太空疾驰而去,轨道上残留的电磁余晖在天空中勾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线。
“货舱与天梯分离成功!分离信号正常传回!”
就在这时,李薇突然指着其中一块监控屏,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教授,你看!是太空观测卫星传回的画面!”
林砚秋的眼睛湿润了,他放下望远镜,望着屏幕上那颗逐渐远去的“星”,仿佛看到陈铭正站在机组旁边,穿着熟悉的白色实验服,朝着地面微笑。
“陈铭,”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与坚定,“我们带你去太空了,你再也不用怕那些黑暗的阴谋,这里有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当羲和三号成功与太空枢纽完成对接,通讯器里传来“机组供电正常,各系统运行稳定,准备进行太空点火”的信号时,指挥中心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有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泪水肆意流淌。
林砚秋望着屏幕上那颗在地球轨道上缓缓转动的“人造太阳”雏形,再次想起了干将莫邪的传说。
莫邪以生命为引,成就了削铁如泥的宝剑;陈铭以热血为火,点燃了人类迈向星海的希望,这跨越千年的牺牲与传承,在此刻形成了最动人的呼应。
通讯器里传来太空测控中心工作人员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报告总指挥!全球所有在轨观测站同步确认,羲和三号与太空枢纽对接精准,机组状态完全稳定,各项点火前准备工作全部完成,现在——点火准备就绪!”
这一刻,蓝星上所有的观测站都对准了这颗高悬于太空并准备点火的“人造太阳”。
战争的硝烟似乎在这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中渐渐消散,分歧与猜忌将被希望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