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渔湾村(1 / 1)

破旧的长途班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喘着粗气,在一片扬尘中停在了红河镇唯一像样的车站——一个竖着斑驳木牌的空地上。

祁同伟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车,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淡淡煤烟味的空气。

放眼望去,低矮的砖瓦房参差错落,几条主要街道也是坑洼不平,两旁店铺门脸陈旧,偶有拖拉机“突突”驶过,带起一片黄尘。远处的山峦起伏,植被算不得茂盛,透着一种贫瘠的苍凉。

这就是红河镇,如今,他将从这里开始。

镇派出所是一排老旧的平房,红砖墙不少地方已经风化剥落,绿色的木制门牌上,“红河镇派出所”几个白字也显得有些黯淡。走进院子,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里停着两辆布满泥点的偏三轮摩托车。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警服、头发花白稀疏的老民警正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搪瓷缸,眯着眼看着进门的祁同伟,脸上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留下的深壑皱纹,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同志,你找谁?”老民警开口,声音沙哑。

“报告领导,我是新分配来的民警,祁同伟,前来报到!”祁同伟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洪亮。他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红河镇派出所的所长,赵建国。前世记忆中,这是一个在基层坚守了一辈子,有心做事,却往往被现实和复杂关系捆住手脚的老警察。

赵建国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那张过于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英俊,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质的脸上停留片刻。他放下搪瓷缸,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哦,祁同伟,汉东大学的高材生是吧?听说过你。”赵建国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跟我来吧。”

他带着祁同伟走进一间办公室,里面摆着几张老旧木质办公桌,文件杂物堆放得有些凌乱。赵建国指着一张靠墙、桌角还放着鸡毛掸子的空桌子,“以后你就用这张桌子。所里条件简陋,比不得你们城里,将就一下。”

“是,所长。这里挺好。”祁同伟放下行李,态度恭敬。

赵建国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指了指暖水瓶,示意祁同伟自便,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点了根廉价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小祁啊,咱们红河镇,地方偏,事儿杂。鸡毛蒜皮打架斗殴的多,真要说大案……也轮不到咱们这儿。”赵建国吐着烟圈,语气带着点自嘲,“既然来了,就安下心来。别想太多,把基础工作做好。”

祁同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这个“高材生”别好高骛远,老实待着。他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短暂的沉默后,赵建国像是想起了什么,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妈的,说到事儿,渔湾村那边又不太平。”

祁同伟心中一动,面色如常地问道:“渔湾村?出什么事了,所长?”

“还能有什么事?”赵建国叹了口气,“邻市前阵子端了个制毒窝点,顺藤摸瓜,有些不清不楚的线索,好像指到咱们这边,特别是渔湾村。那地方,宗族观念重,排外得很,去查了几次,屁都没问出来,还差点跟村民起了冲突。”

他用力掐灭烟头:“上面催,下面顶,我这所长夹在中间,难做啊!”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前世关于渔湾村毒品案的模糊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他知道,那里不仅是线索指向地,根本就是整个制贩毒网络的核心产区之一,只是隐藏极深,保护伞也可能不止一层。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迅速打开局面,积累第一份实实在在功绩的机会。危险,但也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建国:“所长,既然渔湾村的情况这么复杂,常规调查可能效果不大。我是新来的,面孔生,不容易引起他们警惕。要不……把渔湾村的警务工作交给我负责?我试着去摸摸情况。”

“你?”赵建国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去?小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帮村民彪悍得很,而且……这里面的水可能很深,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娃……”

“所长,我明白您的顾虑。”祁同伟打断他,语气沉稳而自信,“正因为我是新人,他们才不会太防备。我在学校学过犯罪心理学和侦查学,也参与过实习,有一定理论基础。请所长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敢说一定能查到什么,但至少,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为以后的工作打点基础。”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态度不卑不亢,眼神里没有年轻人常见的冲动,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决。

赵建国沉默了,重新点起一根烟,打量着祁同伟。这个年轻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傲气,也没有被发配边疆的沮丧,反而主动往最棘手的地方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新面孔,或许真是个突破口。反正所里其他人都不愿意去碰渔湾村这个马蜂窝,让他去试试,成了最好,不成……也没什么更大损失。

“你小子……有点意思。”赵建国吐出口烟,终于下了决心,“行!既然你有这个心,渔湾村那片就划给你负责。记住,安全第一!摸底为主,千万别蛮干,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是!谢谢所长信任!我一定谨慎行事,摸清情况!”祁同伟立正敬礼,眼神锐利。

任务到手了。第一步,已经迈出。

他没有丝毫耽搁,第二天一早,就骑着所里分配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旧自行车,朝着渔湾村的方向而去。通往村子的路更加崎岖难行,几乎全是坑洼的土石路。

一个多小时后,一片倚着山势修建、房屋密集的村落出现在眼前。村口歪歪扭扭地立着“渔湾村”的石碑。村子的地理位置确实隐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一条浑浊的小河),只有一条主路进出。

祁同伟没有直接进村,而是将自行车停在村外小树林里,选择步行。他像一个普通的走访干部,沿着村路慢慢走着,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细节。

村子的房屋大多老旧,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少数几栋新建的二三层小楼格外扎眼,与整体的贫困氛围格格不入。一些村民蹲在门口或巷口,看到他这个陌生面孔,立刻投来警惕、审视的目光,交头接耳。空气中,除了常见的农村气味,似乎还隐约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化肥或化学品的刺鼻气味,很淡,却没能逃过祁同伟刻意敏锐起来的感官。

根据前世记忆和初步观察,他锁定了第一个目标——村口那家看起来生意冷清的小卖部,以及它的老板,李老蔫。

他走到小卖部门口,货架上稀疏地摆着些落满灰尘的日用品和零食。一个干瘦、眼神有些闪烁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柜台后打盹,正是李老蔫。

祁同伟敲了敲柜台。

李老蔫惊醒,看到穿着警服的祁同伟,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没能逃过祁同伟的眼睛。

“老板,来包烟。”祁同伟语气随意,“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哦…好,好。”李老蔫手忙脚乱地转身拿烟,动作间,祁同伟敏锐地注意到他挽起的袖口下,小臂内侧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细小的陈旧针孔痕迹,以及那微微发黄、指甲盖泛青的手指。

瘾君子。外围的“风向标”。

祁同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烟,付了钱。

“老板,生意还行?”他一边拆开烟盒,一边像是拉家常般问道。

“凑合,凑合吧。”李老蔫干笑着,眼神躲闪,不敢与祁同伟对视。

“我新调来的,管咱们这片。”祁同伟点燃烟,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让他微微蹙眉,但语气依旧平和,“以后可能常来走动,熟悉熟悉情况。村里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有啥不对劲的人和事,都可以跟我说。”

他这话说得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敲打。

李老蔫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连连点头:“哎,好,好说,警官您费心了。”

祁同伟不再多言,叼着烟,转身慢慢朝村里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李老蔫那惊恐不安的目光,以及周围暗处更多双眼睛的注视。

他知道,自己这条“鲶鱼”,已经成功地游进了这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死水。

渔湾村,这个前世汉东毒品网络的重要源头,今生,将在他祁同伟的手中,被彻底揭开。而这,仅仅是他权力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身影在渔湾村狭窄的巷道里,拉出一道坚定而冷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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