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已然带着凛冽的刺骨之意,刮过临海私立高中的校园,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落下。
高三的教学楼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声地提醒着每一个人,时间的紧迫。
然而,在这一片埋头苦读的沉寂中,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即将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课间,周景逸正低头专注地演算一道物理难题,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祁川墨则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又或是落在周景逸专注的侧脸上。
自从爷爷去世后,周景逸变得更加沉默,但也更加坚韧,像一株在风雪中顽强生长的植物。
祁川墨知道,自己必须成为支撑他的另一股力量,尽管他自己的世界,也同样摇摇欲坠。
“祁川墨!”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在教室门口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全班同学的目光,包括周景逸和祁川墨,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一对衣着光鲜、气质却格外冷硬的中年男女站在那里。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面容与祁川墨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加冷峻,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女人则是一身昂贵的皮草,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刻薄与怒气。他们正是祁川墨的父母。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尴尬的寂静。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祁川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那点慵懒和漫不经心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厌恶、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冰冷。
他放下笔,动作有些重,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周景逸也停下了笔,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他认得他们,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家访”或电话争吵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充满了审视、不屑,还有一种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般的嫌恶。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了然和戒备。
祁川墨站起身,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先侧头对周景逸低声道:“没事,我出去一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意味。
周景逸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祁川墨这才迈开步子,走向门口,他的背影挺直,带着一种抗拒的僵硬。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们不来?我们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祁母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气,她刻意没有压低音量,仿佛就是要让教室里的人都听见。
“不三不四的人”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向周景逸的方向。
祁川墨的眉头狠狠拧起,眼神骤然变冷。“妈,注意你的措辞。”
“我的措辞?”祁父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祁川墨,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长期不回家,住在外面,我们还以为你在用功读书,
结果呢?就是为了跟这个周景逸厮混?你知道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吗?”
“我们只是朋友,住在一起是为了互相照顾,方便学习。”
祁川墨试图解释,尽管他知道这解释在父母面前苍白无力。
“互相照顾?学习?”祁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照顾他?他一个无父无母靠奖学金生活的孤儿,有什么值得你照顾的?
川墨,你醒醒吧!他接近你,讨好你,不就是看中了我们祁家的钱和地位吗?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我见得多了!”
“他不是!”祁川墨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周景逸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们根本不了解他!”
“不了解?”祁父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祁川墨,“我们需要了解他什么?了解他如何蛊惑你,让你连家都不回,连父母的话都不听?
了解他如何让你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他的目光越过祁川墨的肩膀,锐利地射向教室后排依旧坐着的周景逸,那目光充满了警告和驱逐的意味。
周景逸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他抬起眼,平静地回望过去。
没有畏惧,没有闪躲,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深潭般的沉寂。
他知道,这场冲突迟早会来。从他决定和祁川墨一起面对未来时,他就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会是在教室里,在这么多同学面前。
这让他感到一种难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祁川墨。他不想让祁川墨因为自己,陷入如此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他没有蛊惑我!”祁川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是我自己要跟他在一起的!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像个活人!才觉得生活有点意思!而不是像在家里,面对你们那些冷冰冰的规矩和没完没了的钱!”
“放肆!”祁父厉声喝道,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你就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不知道人心险恶!立刻跟我们回去,跟这个人断绝一切往来!
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不认就不认!”祁川墨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已久的怨气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你们除了给我钱,除了用断绝关系来威胁我,还会什么?
你们关心过我真正想要什么吗?关心过我开不开心吗?没有!在你们眼里,我大概就是个需要按照你们设定好的程序运行的机器!”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绝望和决绝。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屏住了呼吸,有人面露同情,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事不关己地低下头。
“川墨……”祁母似乎被儿子眼中的决绝刺痛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试图采取怀柔政策,
“妈妈是为你好啊。你还小,不懂事,容易被人欺骗。
跟我们回去,爸爸妈妈给你安排最好的未来,送你出国留学,你想要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