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祁川墨的心脏重新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狂喜。
他搭在周景逸肩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一些，不再是虚浮地搭着，而是带着一点实实在在的、支撑般的力度。
周景逸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但祁川墨却仿佛能感觉到，那层笼罩在他周围的、冰冷的阴影，似乎被这个笨拙的举动，驱散了一点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这个简单的动作，维持了大概十几秒，或者更久。
对于祁川墨来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是周景逸先动了。
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肩膀，祁川墨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了手，脸颊爆红，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
周景逸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拿起了笔，将目光转回了书本上。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祁川墨却看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而他低垂的眼睫，在阳光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颤动，像羽毛一样，再次搔过了祁川墨的心尖。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笨拙的安慰，似乎……被接收到了。
这个认知，让他一整天都像是在云朵上飘着，心里充满了一种酸涩又甜蜜的、陌生的悸动。
秋意渐浓，临海私高的校园里，法国梧桐的叶子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打着旋儿飘落。
但空气中的热度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秋季运动会，而显得格外躁动和热烈。
课间，教室里不再像往常那样弥漫着埋头苦读的沉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运动会的项目、班级的入场式，以及哪个班的体育生最有希望夺冠。
黑板旁边的空白处，已经贴上了宣传委员手绘的、色彩鲜艳的运动会项目报名表，旁边围了不少人。
祁川墨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灵活地转着篮球，靠在教室后门框上，看着那群挤在报名表前叽叽喳喳的同学，嘴角带着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运动会对他而言，就像是无聊学习生活里的一场狂欢，是他可以尽情挥洒汗水、享受欢呼和瞩目的舞台。
短跑、跳远，这些是他的强项，他几乎不用思考，就决定要报这几个。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那个清瘦安静的身影。周景逸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似乎在整理上节课的笔记，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与这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
体育委员池少虞，拿着报名表，在教室里穿梭动员：“大家积极报名啊！为班级争光！每个人至少报一个项目！重在参与！”
他走到后排，先是笑嘻嘻地拍了拍祁川墨的肩膀：“墨哥，老规矩？一百米，跳远？”
祁川墨扬了扬下巴，算是默认。
池少虞又看了看周景逸，问道：“周景逸，你呢？看看有没有想报的项目？实在不行，铅球？或者……趣味项目？”
谁都知道周景逸体育成绩只是勉强及格，体质偏弱，跑个一千米都能脸色发白。
让他去参加竞技性强的项目，基本等于给别的班送分。
周景逸抬起头，看了一眼体育委员手里的报名表，摇了摇头，声音平淡：
“我当后勤吧。”意思很明确，不参加任何比赛项目。
池少虞似乎也料到会是这样，没再多劝，只是在报名表上做了个标记，又去动员其他人了。
祁川墨看着周景逸重新低下头，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运动会，全班甚至全校都会参与，如果周景逸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坐在看台上，
或者躲在教室里看书，那该多……孤单？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但祁川墨就是觉得，他不应该被排除在这场集体的热情之外。
他想起上次体测跑步时，周景逸虽然跑得不快，但他在赛道上拼命奔跑的样子，冲过终点后因为脱力而被自己接住时那微微喘息、脸颊泛红的样子……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生动多了。
一种强烈的、想要把他也拉进这片阳光下的冲动，驱使着祁川墨。
他扔掉手里的篮球，几步走到周景逸桌前，双手撑在他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他面前的光线。
周景逸被迫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祁川墨看着他清澈却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心脏跳得有点快，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
“喂，周景逸，报个接力吧。4x100米，最后一棒，我带你赢。”
他说的是“我带你赢”，而不是“我们试试”。
语气里的自信和那种近乎霸道的维护，让周景逸微微怔了一下。
周围有几个同学听到了，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谁都知道祁川墨短跑厉害，是冲刺棒的不二人选。
但他居然主动邀请体育渣滓周景逸参加接力，还是关键的最后一棒？这组合也太诡异了。
周景逸蹙了蹙眉，似乎想拒绝。他并不喜欢这种需要团队协作和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活动，更何况他的体能确实是短板。
但祁川墨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意味：
“试试看嘛。总不能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吧？很无聊的。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周景逸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有我在前面，你怕什么？我一定把优势带到你手里。”
他的眼神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锐气和……一种近乎承诺的认真。
那目光像是有温度，烫得周景逸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周景逸看着祁川墨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簇跳动的小火苗，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捉弄，只有纯粹的、想要拉他一起的期待和……保证。
他想起之前一起包饺子，一起写作业，还有昨晚那个笨拙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这个人，正在用一种横冲直撞的方式，一点点地闯入他封闭已久的世界。而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像最初那样排斥了。
周围的同学还在看着，体育委员也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周景逸垂下眼睫，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工整的字迹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能感觉到祁川墨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他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热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祁川墨的心也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提起。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强势了，万一被拒绝……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周景逸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