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周景逸和祁川墨所在的小组值日。
放学铃声一响，同组的其他几个同学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飞快地收拾好书包，找各种借口溜走了。
“哎呀，我我妈让我今天早点回去！”
“我约了人去打球，先走了啊！”
“辛苦了辛苦了！”
转眼间，教室里就只剩下周景逸和刚从睡梦中被吵醒、一脸不耐的祁川墨。
祁川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满地的纸屑垃圾，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最讨厌的就是值日。
他踢开椅子，把书包往讲台上一扔，自己则懒洋洋地靠坐在讲台边缘，掏出手机，开始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动手打扫的意思。
周景逸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祁川墨一眼，默默地走到教室后面，拿起扫帚和簸箕，从教室最里面的角落开始，一丝不苟地清扫起来。
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成了寂静教室里唯一的声响。
周景逸打扫得很认真，也很慢。他弯着腰，将座位下的每一片纸屑、每一个橡皮擦屑都仔细地扫出来，连墙角缝隙都不放过。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耐心，仿佛这不是一项令人厌烦的任务，而是一件需要专注完成的事情。
祁川墨虽然在玩手机，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看着周景逸沉默地移动，看着他低垂的脖颈，看着他因为弯腰而显得更加单薄的脊背……
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
他讨厌周景逸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凭什么他就能这么平静地接受所有不公平？
凭什么他就能无视自己的挑衅和恶劣态度？
这让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空处，无比的憋闷。
他甚至恶劣地想，如果他现在过去故意找茬，周景逸会不会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景逸已经打扫完了大半个教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直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准备去倒掉簸箕里的垃圾。
祁川墨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那平静无波的脸，那彻底将他无视的态度，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积压的恶劣情绪。
就在周景逸提着装满垃圾的簸箕，快要走到教室门口时，祁川墨猛地从讲台上跳下来，快走几步，故意用肩膀重重地撞了上去！
他身高腿长，力气又大，这一下猝不及防，周景逸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他撞得整个人向旁边趔趄了好几步，
手中的簸箕脱手飞出，里面的纸屑、灰尘、零食包装袋等垃圾顿时天女散花般泼洒出来，弄得满地狼藉，甚至有一些沾到了周景逸的裤腿和鞋子上。
周景逸稳住身形，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恶劣笑意的祁川墨，他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缓缓抬起眼，看向祁川墨。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沉静的、冰冷的质问。
“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祁川墨的心上。
那里面没有一丝火气，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有力量。
祁川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预想中的惊慌、恼怒甚至哭诉都没有出现，周景逸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有意思吗”。
这三个字，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行为的幼稚和无聊。
有意思吗？好像……真的没什么意思。
除了弄脏了刚打扫干净的地面，除了让周景逸的裤脚沾上灰尘，除了让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他得到了什么？
预期的快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空虚和……自我厌弃。
他看着周景逸那双清冷的眼睛，在那里面，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蛮横、幼稚、可笑的形象。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祁川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股汹汹的气势，在周景逸平静的注视下，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周景逸没有再看他。
他默默地走到墙边，拿起备用的扫帚和簸箕，重新开始清理那片狼藉。
他蹲下身，一点一点地将散落的垃圾扫进簸箕里，动作依旧平稳，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冲突从未发生。
只是，他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比平时更显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感觉。
祁川墨站在原地，看着周景逸沉默打扫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刚才的行为，不仅没有达到激怒对方的目的，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加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走过去，帮他把那些垃圾打扫干净。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向周景逸低头！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身回到讲台边，重新拿起手机，却再也看不进屏幕上的任何内容。
周景逸那句“有意思吗”，像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周景逸很快将地面重新打扫干净，倒掉了垃圾，又把工具摆放整齐。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准备离开。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祁川墨一眼。
当他走到教室门口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教室里，只剩下祁川墨一个人。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孤寂。
他看着窗外周景逸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懊恼、后悔、羞愧、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类似于“或许我真的做错了”的念头。
这次的值日碰撞，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肢体冲突，甚至没有多余的语言。
但祁川墨却觉得，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挑衅，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和……无力。
他好像，拿周景逸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