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柳月去上学？这个念头在几个小时后，依然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林默，一个习惯了在教室后排隐形、偶尔旷课也无人问津的普通男生，现在竟然要以女孩子柳月的身份，走进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紧张是必然的。万一被识破怎么办？柳月的朋友、老师，他几乎一无所知。但在这巨大的紧张之下，一种更强烈的兴奋感和好奇感，像野草般疯长。体验另一种人生，而且是作为备受瞩目的漂亮女生，这种诱惑力，对正处于青春期的林默来说，是致命的。
更何况还能名正言顺地和沈瑶待在一起。想到沈瑶，柳月（林默）的脸颊又有些发烫。那个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喂！‘月月’，你是在孵蛋吗？还没换好？”沈瑶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打断了柳月（林默）的胡思乱想。
她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换衣服。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穿内衣和衬衫的过程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手忙脚乱面红耳赤了。只是当指尖碰到细腻的皮肤，感受到胸口的微妙重量和束缚感时，那种属于异性的陌生触感还是会让她心跳失序。
她拿起那条格纹百褶裙，小心翼翼地套上，拉好侧面的拉链。裙摆轻飘飘地拂过腿上的丝袜，带来一阵微痒。最后，她系上那个小小的领结，对着衣柜门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
镜子里，依旧是那个清纯可爱的柳月，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拘谨和闪烁。柳月（林默）试着调整了一下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却只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
“唉”她叹了口气，放弃了。看来演技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这时，浴室门开了，沈瑶擦著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她已经换好了自己的校服，同样是jk制式，却因她高挑的身材和独特的气质，穿出了与柳月截然不同的明媚飒爽。她看到已经换好衣服、正对着镜子发呆的柳月（林默），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
“哟，动作挺快嘛！我们家月月就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她走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帮柳月（林默）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领结，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颈侧的皮肤。
柳月（林默）身体微微一僵，却没躲开。
沈瑶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整理好领结，又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带着审视，最终点了点头：“嗯，不错，除了表情管理差点，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百分百的柳月了。”她凑近，压低声音，带着戏谑，“怎么样，当美女的感觉？是不是比当你自己有意思多了？”
柳月（林默）的脸红了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被精心打扮的感觉，确实不坏。
“行了，别臭美了，快去洗漱。”沈瑶轻轻推了她一把，“我给你梳梳头。动作快点，不然真要迟到了。”
十五分钟后，柳月（林默）和沈瑶一起站在了公寓的玄关，背上柳月那带着毛绒挂件的书包，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着燕窝的保温盒。
沈瑶拿出手机，熟练地叫了网约车。“这个点挤地铁公交，你这小身板估计得被挤扁，还是打车吧。”她朝柳月（林默）眨眨眼。
坐在平稳行驶的车里，柳月（林默）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心情依旧无法平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沈瑶，沈瑶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精致。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沈瑶抬起头，看向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别、紧、张。”
柳月（林默）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车子在学校附近的路口停下。两人下车，汇入了上学的人流中。一瞬间，柳月（林默）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周围投来的目光明显增多了。有男生偷偷打量的、带着欣赏和羞涩的眼神，有女生友好或带着点羡慕的招呼。
“月月，早啊！”
“柳月，今天气色不错哦！”
“月月，昨天物理笔记借我抄抄呗？”
柳月（林默）只能硬著头皮，模仿著记忆中柳月文静的样子，微微点头，或者用细弱蚊蚋的声音回应一句“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哪个细节出错。
沈瑶始终走在她身边半步的位置，看似随意，却无形中帮她挡掉了许多更直接的寒暄。有人和沈瑶打招呼，沈瑶便落落大方地回应，偶尔还会把话题引开，巧妙地替林默解围。
“瑶瑶，今天怎么和月月一起来的？”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哦，我昨晚在她家复习太晚，就住下了。”沈瑶面不改色地撒谎，顺手揽住柳月（林默）的肩膀，动作自然亲昵。
柳月（林默）身体又是一僵，但沈瑶手臂传来的温热感，奇异地让她安心了一些。
走进校门，穿过操场，走向教学楼。每一步，柳月（林默）都走得小心翼翼。她努力回忆著柳月走路的姿态，尽量让步伐更轻盈，但男性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姿势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放松点，”沈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越紧张越容易露馅。就当是在玩一个角色扮演游戏，你现在是‘优等生柳月’。”
角色扮演游戏这个说法让柳月（林默）心里动了一下。
走到教学楼楼梯口，迎面遇到了班长和学习委员，他们正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看到柳月（林默），学习委员立刻拿着本子过来：“柳月，你来得正好，这道题我和班长争论半天了，你快来看看哪种解法对？”
柳月（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数学题？！她自己的数学都只是勉强及格，怎么可能看得懂优等生争论的题目？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瑶，眼神求助。
沈瑶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柳月（林默）的手腕，对学习委员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月月她昨晚没睡好，现在头晕着呢，让她先回教室歇会儿，题目等会儿再讨论！”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柳月（林默）就往楼上走。
直到走进高二（1）班教室，在自己的座位（柳月的座位）上坐下，柳月（林默）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快被汗湿透了。太惊险了！
沈瑶的座位就在她斜后方。趁还没打上课铃，沈瑶探过身，压低声音笑道：“看把你吓的，出息！以后遇到这种问题，就说头晕、肚子疼，万能借口，懂吗？”
柳月（林默）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上课铃响起，老师走进教室。柳月（林默）拿出课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在认真听讲。但听着听着，她的注意力就开始飘散。
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前排，听着老师清晰的讲课，周围是同学们认真记笔记的沙沙声这种体验，对习惯了在后排摸鱼或睡觉的林默来说，太陌生了。她甚至能闻到前排女生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能看到阳光透过窗户，在摊开的课本上投下的光斑。
一切都显得那么秩序井然，积极向上。这是一种他从未真正融入过的生活。而现在，他却以这样一种荒谬的方式，坐在了这里。心里有种微妙的讽刺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甚至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对这种“正常”学园生活的隐约向往。
课间休息时，又有几个女生围过来和“柳月”聊天，柳月（林默）只能尽量少说话，多微笑点头，或者用“嗯”“啊”之类的语气词应付。幸好柳月本身性格就比较安静，倒也没引起太多怀疑。
沈瑶则像护犊子的老母鸡，时不时插话进来，或者找个借口把柳月（林默）拉走，帮她化解了不少危机。
就这样，在沈瑶或明或暗的掩护下，上午的课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午休铃响，同学们纷纷拿出盒饭或准备去食堂。柳月（林默）也拿出了柳月妈妈准备的保温盒。
“月月，今天带的什么好吃的？哇，燕窝！阿姨对你真好！”一个女生凑过来看了一眼，羡慕地说。
柳月（林默）笑了笑，没说话。她打开盖子，香甜的气息飘了出来。
“月月，我们去小花园那边吃吧，那边安静。”沈瑶拿起自己的盒饭，对柳月（林默）说。
柳月（林默）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两人来到教学楼后相对僻静的小花园，找了个石凳坐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柳月（林默）小口小口地吃著燕窝，心情复杂。这本该是柳月享受的母爱，现在却进了他的肚子。
“怎么样，‘好学生’的上午，体验如何？”沈瑶一边吃著自己的便当，一边笑着问。
柳月（林默）放下勺子，想了想，轻声说：“很不一样。有点累，但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感觉挺新鲜的。”
沈瑶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深邃：“新鲜感过去，可能就是束缚了。优等生有人设，乖乖女有包袱，可没你自由。”
柳月（林默）沉默了。是啊，这种生活看似光鲜，却也要遵守无数的规则。
“不过，”沈瑶话锋一转，用勺子敲了敲她的盒饭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选择了‘扮演’，就得演得像样点。下午还有课，别露馅了。尤其是体育课。”
体育课？！柳月（林默）心里一紧。跑步？跳远？那种需要爆发力和协调性的运动，他怎么可能模仿得了柳月？！
看着柳月（林默）瞬间垮下来的小脸，沈瑶忍不住笑出了声：“骗你的啦！今天下午是自习课，没有体育。看把你吓的！”
柳月（林默）这才松了口气，嗔怪地瞪了沈瑶一眼，换来对方更开心的笑声。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周围是初夏草木的清香。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沈瑶，柳月（林默）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不知不觉松弛了下来。这种奇特的“陪伴”和“掩护”，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依赖感。
也许就这样代替柳月生活几天，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念头悄然浮现，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燕窝，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取代别人人生的负罪感，体验新奇生活的兴奋感，以及对身边这个神秘少女愈发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