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看着花无缺这副模样,赵敏心里生出几分怜悯。
同时,她对吴风也更添忌惮,甚至有一丝畏惧。
这人简直像魔鬼——不用刀不用剑,就逼死了灭绝师太,现在又要逼疯花无缺。
还有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别鹤,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阴谋竟会被人遥遥揭穿吧。
想到这里,赵敏竟有点同情起那位“江南大侠”了。
“看,又疯了一个。先是灭绝师太,现在是花无缺。”
“我觉得‘贪花公子’这名字不太配他,叫‘人畜无害’才更合适。”
“真没想到江别鹤竟是这种人,我以前还挺佩服他的。”
“不是吧,贪花公子说的话你们也信?”
“信,为什么不信?他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你们不觉得,正是这种说真话的人才更可怕吗?”
“快看!贪花公子和邀月宫主打得不分上下!”
众人还没从移花宫秘闻中回过神,就见擂台上邀月与吴风已斗得难分难解。
“移花接玉!”
邀月掌法快极,数掌叠如一掌。
她心中早已惊愕不已——方才那几掌若打在别人身上,对方绝无活路,可吴风却似毫发无伤。
这怎能不让她震惊?
移花接玉乃是移花宫绝学,而对面的吴风,也绝非易与之辈。
“疯婆子,刚才打得挺痛快吧?现在该我了。”
先前因说话分了神,接连挨了这疯女人好几掌。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九阴白骨爪!”
吴风双手化爪,指尖绽出漆黑锐光。
爪风一出,邀月便听见阵阵似有若无的鬼哭之声。稍不留神,竟觉心神涣散。即便封闭听觉,那鬼啸仍直钻脑海。一着不慎,胸前陡然一凉——外衫已被吴风的利爪撕开一片。
幸好里头还穿了件贴身小衣。
邀月勃然大怒,此等羞辱她从未受过。
就在这时——
“我杀了你!”
一直在旁发抖的花无缺猛地冲入战局。
邀月原本欲出的杀招顿时收住。
她终于察觉事情有异。目光扫向四周,旁观者皆以古怪眼神盯着她。
邀月心头“咯噔”一沉,顿感不妙。
她解开封住的听觉,对花无缺怒目而视:“无缺,你在做什么?”
花无缺却恍若未闻,只顾疯魔般扑向吴风,招式全乱,毫无章法,什么武功心法统统抛却。
即便清醒时的花无缺也非吴风对手,何况这般癫狂模样?此刻他在吴风面前如同稚童,被一脚踢翻在地。
邀月怒火中烧,却仍先一把揪起花无缺,左右开弓扇了两记耳光:“花无缺,你发什么疯?”
花无缺这才略恢复些神智,睁着一双赤红眼睛瞪向师父——或许,是杀母仇人。
他声音发颤,开口道:“师父……我父亲是不是叫江枫?”
邀月眉头一紧。
他如何得知?谁告诉他的?难道是怜星?不对,若是怜星所说,他早该知晓,何必此时发作?那还能是谁?
邀月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滞住了。
一时间,邀月实在编不出什么话来应付花无缺。
她可不象吴风那样能说会道。
(吴风:我从来不说假话!)
如果花无缺只知道那一点,或许还好办。
凭邀月师父的身份,总能糊弄过去。
可花无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慌了神。
“我娘是不是叫花月奴?”
花无缺紧盯着邀月的脸,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那张俊俏的脸红肿不堪,早没了翩翩公子的模样,只剩狼狈。
泪水混着鼻涕淌过嘴角,在他张口大喊时,拉出几道发亮的细丝。
“谁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邀月死死瞪着他,声音发紧。
四周静得吓人,没人敢出声,生怕触怒此时的邀月。
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象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先前还敢说笑的人,此刻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他们……我爹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邀月瞳孔骤然一缩。
“师父!你说啊!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杀他们?为什么你是我的仇人?为什么!?”
他从没这样失控过。
在别人眼里,移花宫的花无缺向来冷静守礼,性情淡得象井水。
更别说用这种口气对邀月说话了。
邀月心头一沉,像暴雨将至却无处可躲。
“啪!”
“混帐!我是你师父!养你教你武功的师父!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邀月又一巴掌甩过去,这下用了力。
花无缺被打得跟跄,嘴角渗血,两颗牙混着血沫飞了出去。
原本肿起的左脸肿得更高,连眼睛都被挤成一条缝。
他这副样子既滑稽又可怜。
可这惨状并没让花无缺清醒,反倒让他更疯了。
花无缺死死瞪着邀月。
“师父,小鱼儿是不是我哥哥?”
“师父,你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看我们兄弟自相残杀,对不对?你是为了报复我爹娘,是不是?”
“这么多年,你每次看见我,是不是都在想怎么让我和亲哥哥互相残杀?”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这些年你对我那么严厉,我却把你当亲娘,从没在心里怨过你一丝一毫。”
“你叫我练功,我也练了。”
“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
花无缺象疯了一样,哪还有半点贵公子的样子。
而邀月听着他一句句质问,一步步往后退。
眼前这人不是花无缺,倒象一头从黑暗里扑出来的猛兽,随时要咬人。
她自己也不再是移花宫宫主,倒象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邀月嘴里无意识地念叨:
“你怎么会知道……”
“谁告诉你的?”
“不该啊……你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是怜星?不,怜星不会背叛我……不会的!”
“那还有谁?还有谁?”
“到底是谁说的?”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邀月摇着头,拼命想到底哪里出了错。
赵敏这时候真想喊一句:是你身后那个吴风说的,你快杀了他!
可一看到邀月的眼睛,赵敏心里就发慌。
那是心神彻底乱了的眼神。
这时候的人只会陷在自己的念头里,别人说话根本听不进去,搞不好自己还得搭进去。
赵敏又明白了。
她懂吴风之前为什么那样看自己了——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
也懂吴风为什么那样看花无缺——因为就算邀月捂住耳朵,吴风也有办法让她听到、看到或感觉到。
赵敏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吴风的对手。
什么计谋,
什么筹划,
对这个人根本没用。
想让他死、让他付出代价,只能靠最纯粹的力量。
“又输了……”
“真可笑,我特意从移花宫请来邀月宫主,在他面前竟象什么都不是。”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赵敏悄悄退出人群,她要去找父亲。
让父亲下令进攻。
让少林寺里这群江湖人全部消失,还有那个吴风。
我计谋不如你,但我手中有兵。
就算你武功再高,
又能杀得了多少人?
一百?
一千?
还是一万?
赵敏刚退出去没多久,
花无缺转身便走,轻功快如闪电。
他要去求证,去找江别鹤,去找怜星师父,
问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他还是不愿信。
甚至不敢信。
“花无缺——!”
邀月见花无缺离开,眼中掠过一丝慌乱。
喊他名字时,最后一个字都破了音,很是刺耳。
她急忙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两人一逃一追,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得,又疯一个。”
“不对,是两个。”
邀月和花无缺离去后,
现场足足静了一炷香的时间。
所有人看向吴风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古怪。
江湖人向来能动手就不动口,
可这位贪花公子却完全相反。
能动口时绝不动手。
明明身怀绝顶武功,却偏喜欢用言语逼人。
空闻大师额上已冒出冷汗,
有心想去劝三位师叔:
师叔,别坚持了,把人和刀都给他吧,让他早点离开少林才是上策。
否则再逼疯两个,少林可就完了。
可想到三位师叔的脾气,
尤其是渡厄师叔性子最是执拗,
空闻便觉得这想法根本行不通。
只能在心里祈求,千万别真又疯一个,否则少林损失就大了。
武当这边,
宋青书轻轻碰了碰父亲宋远桥:
“爹,太师父想见这人,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什么意思?”
宋远桥还在想武当日后该如何与吴风相处,一时没明白儿子的意思。
宋青书低声道:“爹,光明顶上的灭绝师太,少林寺里的邀月宫主,可都疯了啊……”
宋青书说话时打了个哆嗦,象是想到自己若对上吴风会怎样,心里一阵发凉。
他又记起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竟想靠挑战吴风扬名,顿时觉得自己蠢极了。
宋远桥这才听懂儿子的意思,瞪他一眼:“闭嘴!难道你觉得太师父他老人家可能……”
宋青书急忙打断:“爹,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是有点担心。”
宋远桥斥道:“太师父学究天人,岂是旁人能比?你把太师父当成什么了?”
宋青书连忙认错:“爹,我错了,我嘴贱,该打!”
说完轻轻抽了自己嘴巴两下。
宋远桥又狠狠瞪了这没正形的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