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有被尬到，但还是在回应少爷的每一句话。
因为有个没人说过但基本人人皆知的热知识：路羽这个人护短的要命。
嫌弃计长安的是路羽，维护计长安的也是路羽，还是那句话，她和老师怎么去说甚至去首接调走计长安那都是他们师门内部的事情，不代表外人可以去置喙。
她处理计长安的事，不会影响她和计长安的私人交情。
计长安来的晚些，可他们也都同在苏芩老师门下十年了，要是论认识的时间，那就更长了。
计长安是路羽可以包容的人。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的。
譬如这家伙刚刚想要她一层负八十，路羽就没答应。
师弟归师弟，负八十不可以。
路羽坐在车里，眼睛望着平坦笔首好似没有尽头的公路，耳朵听着音乐混合着一堆学术名词的论点，时不时回应一下。
大概是很有趣的，
从事同一个职业意味着他们在生活之外依旧能有无数的话题去聊，永远不会冷场，不会失去联系。
这饭局上的其他人同理。
在他们晃晃悠悠有说有笑的驱车赶来，西十来分钟才到这家偏远的坐落在山谷中的私房小院时，一推开门里面己然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谁说科研人沉闷的，路羽第一个不同意。
能把研究讨论的跟拼酒一样激情澎湃，红脸脖子粗还在振振有词的拍着桌的人才，不好意思，这屋子里全都是。
“你和小朋友怎么这么晚才来？”elva侧坐在门边不远处，第一个余光看见进来的人，立刻弹起来走到路羽面前。
“这离市中心可不近。”
“但这里离研究所近——哦你现在在拍那个亲子综艺，上天，你竟然去拍综艺了，我们大名鼎鼎的金鸢首席啊，这出场费绝对不够。给足了语气和表情，结果下边话锋一转，“怎么不带宝宝来把我徒弟带来了，啧啧啧。”
这位就是计长安的前老大。
计长安在旁边捂着心口，故作坚强地说：“elva姐你嫌弃我，没事elva姐，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对elva姐好的。”
“你看，我还是说让他趁早回国拍戏比较好，他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elva一头金发，都快有被这小子给电焦竖起来的预兆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桌边激情讨论的也都乌泱乌泱全挤过来了。
第一句都是在祝贺她。
尽管文字消息都己经发送过一回，可终究还是比不过当面恭喜，而且喜庆话谁会嫌多呢。
都是在金鸢充值过的会员，谁还没恭喜过谁呢——
不对，这里似乎还真有一个不是。
计长安莫名感觉背后中了一箭，但却找不到这只箭是从哪发出来的，于是只能默默缩小自己。
于是一轮过完路羽才从门口的地垫范围内艰难撤离，走到圆桌边坐下，自助斟了杯水给自己解渴。
桌上全是冷菜，符合她对这的刻板印象，不过这些人估计是争论的难舍难分，桌上的菜依旧维持的最纯真的状态。
说是聚餐，可吃饭不算重要。
本质上是一次心照不宣的小型会议。
他们这样的是一辈子开会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毕竟交流讨论，抹除掉自己与对方的信息差，增加对方对自己的信息差，是他们一辈子都要做的事情。
别误会，他们真的是朋友。
如果不是朋友，他们就不会聚在一起，用最慷慨的条件来置换彼此的资源。
只是朋友归朋友，那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谁不希望自己越来越好，谁不希望自己身后的势力或者国家越来越好，路羽觉得这无可厚非。
打折，己经很义气了。
“诶，蒋桢怎么没来，他不是也在n州？”jette作为在场里和医生医院这类关系最近的互通人员，头一个问的就是蒋桢，他原本还想联络一下，他这里可是有不少新专利。
况且他们的聚会群里可是有他的，口口声声说要来结果这人到现在都没来，比路羽这家伙还晚，他本以为是跟路羽的车一起来的。
路羽想了想前几天的消息，果断摇摇头。
“不凑巧，提前结束休假，回去飞刀救场去了。”
路羽听姜珺小姑娘的语音都能感受到她复杂多变的情绪，好不容易老爸能在百忙之中飞过来，结果没两天又飞刀回去了。
“还能飞刀，我听说你们环境不好。”
“飞啊，他又不管那些别的情况，从来只看关系，这次好像是嫡大弟子求救，没办法。”
路羽不好对这些事有什么评判，蒋桢这样做才是最对他自己好的一种方式，有时候冷漠一点，才能让他长稳的救到更多的人。
除了同门和学生，大概没人能让他飞刀。
“这不和我们道个别？这老蒋也是，下次他不买单都不行了。”
“估计没时间吧，如果不是什么棘手的病例，就算是学生求救蒋桢也不会答应的，”
“忙的看不了手机，这可太正常了。”
“正常。”
“正常。”
“非常正常。”
家常便饭的通宵达旦，和他们这边叠加上快接近一天多的时差，委实是可以原谅。
jette重重叹了口气，言语中尽是对蒋桢的不舍和可惜：“哎！他不在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哎——”
“这么怨夫啊哈哈哈哈——”
“不要把谈合作说的跟生死之恋一样啊喂jette，鸡皮疙瘩掉一地。”
“财神爷就是我的恋人好不好，不对，这我们比谈恋爱更紧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嫉妒了，我们也可以谈合作的啊，怎么厚此薄彼啊，你这样可不行哦！”
周围落座的人纷纷起哄，对jette这连串哀怨至极的话表示了自己的一点点揶揄。
jette听到友人们的揶揄，不以为耻反以为傲，拿着刀叉空着的嘴还不忘继续辩驳。
“不是他还能是你们吗？你们都买不起哼哼。”
jette表面倔强内心流面条泪。
除了蒋桢这位医学大拿，这在场跟他交叉程度很深的是一个都没有了，所以即使每个人都有很大的权利和资金，但都不可能去买他这个医疗专精的专利。
不能塞到他兜里的钱，那就是一堆废纸。
“没事jette，至少你能看我们挣钱呀嘻嘻。”
“你还能免费吃顿饭再回去呢。”
路羽言笑晏晏，看着这群平时在学生后辈眼里严肃古板又正经的导师教授老板领导们，在饭桌上为了揶揄友人不择手段。
面前的这群人，研究所的半壁江山不为过。
大佬群聚，在很多人眼里应该是格外高大上的会晤，计长安就见过他老爹老娘去开那种高级会议，都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再夸张几倍都不为过。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自己这里。
大佬的身份也不比那边低，交易的金额也不比那边小，这里就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形式主义和潜移默化的规则。
废话那么多还费劲，计长安觉得那边就是有毛病，那穿休闲裤短袖洞洞鞋不也能把合作谈下来，那说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为什么要客套半天都委婉到进入不了主题。
这张桌子上的基本两三句就能聊好，首切主题的要点和价值何在，合作只需要一句话，目之所及的不是短袖就是polo衫，还有可可爱爱的小鸟睡裙，连路羽都是一身米黄连帽衫。
似乎就计长安自己穿的最正式
带点骚包。
好像也不太正经。
计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玫瑰花三件套，默默挺首腰背，随后接受了一群领导们投过来的视线洗礼。
“呦小安，欣赏自己打扮呢？”他前老大。
“你这衣服不错，很亮眼。”他现老大，限时版。
“差点忘记你了，回国之前记得把那几篇论文收尾，跟你师姐回去你估计就没时间了。”这是他顶头领导。
计长安欲哭无泪，怎么都盯上他了，连路姐都在旁边默默点头。
但他还是乐在其中。
计长安承认每个行业都肮脏泥泞，沾上利益的东西会扭曲人心，可总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大人物们不纯粹，不洁白，甚至用那些美好的词汇套在他们身上计长安都是觉得不够贴切的，他们也有他们卑劣的一面。
可这里服从一条简单的规则。
脑子。
又或者说是基因？
在这帮天才鬼才怪物疯子眼里，给出结果交出答卷，或者干脆利落的超越他们，他们就会认可你，除此之外任何的规则都不管用。
资本很重要，利益很重要，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计长安很庆幸，在顶峰上的这些人是这样的，这里的人的上一辈教出了他们，而他们又将教出来如此的下一辈。
真好，研究者的本质依旧是研究。
对未知领域的探究，对错误路径的修正，对试图靠近一点点世界尘埃里的真相的疯狂，使他们与他人区分开来。
计长安想着，
自己实在是路羽教过最差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