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省的秋雨比本市更密,清晨的高速服务区里,水汽裹着柴油味飘在空气里。沙玉姣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她刚跟余金生的“朋友”老张发的消息,问“能不能再住几天”,对方还没回复。
“催什么催?”余金生把烟蒂摁在车载烟灰缸里,声音透着不耐烦,“老张欠我人情,不敢赶我们走。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去南边,那边没人认识我们。”他说着,从储物格里翻出一沓现金,数了数,还剩不到两万,眉头皱得更紧,“杨恒那蠢货要是敢乱说话,我饶不了他。”
沙玉姣没接话,目光落在车窗外——服务区入口处,两个穿便衣的男人正站在警车旁抽烟,其中一个人的侧脸,像极了昨天新闻里看到的本市刑警队队长。她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头发:“金生,我有点饿,去买碗泡面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卖口罩的。”
余金生没多想,骂了句“事多”,推门下车。沙玉姣看着他的背影走进便利店,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想给老张发消息问“警察会不会找到这里”,可刚打完,又怕留下痕迹,赶紧删了——她还记得余金生说的“少用手机,别留尾巴”,可心里的慌劲儿像潮水一样压不住。
与此同时,本市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陆野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截图——那是邻省高速服务区的入口监控,拍到了余金生的黑色轿车,时间是早上六点零三分。“余金生的车是抵押后又偷偷开出来的,车牌号没换,很容易追踪。”小李指着屏幕,“老张我们也查到了,本名张建军,在邻省某市开了家汽修厂,五年前因为走私零件被余金生帮过忙,确实欠他人情。”
陆野拿起对讲机:“通知邻省警方,重点监控张建军的汽修厂,还有他名下的两处出租屋。另外,查服务区便利店的监控,看看余金生和沙玉姣有没有露面,买了什么东西。”
半小时后,邻省警方传来消息:“陆队,服务区便利店监控拍到余金生了,他买了两桶泡面、一包烟,还有三盒口罩,付款用的是现金。另外,张建军的汽修厂早上七点开门,我们的人已经在附近布控,没看到余金生的车。”
“没去汽修厂?”陆野皱了皱眉,手指敲着桌面,“他们会不会去张建军的出租屋?或者换了交通工具?查服务区附近的二手车行和租车点,余金生手里没多少现金,很可能会卖车换钱。”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邻省警方又传来新线索:“陆队,服务区西边三公里的一家二手车行,刚才有人来卖黑色轿车,车牌号跟余金生的一致!卖车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说话声音跟余金生很像,要价五万,说‘急用钱,马上过户’。”
“立刻派人去二手车行!”陆野抓起外套,“我们现在出发,估计两个小时能到。让他们先稳住对方,别打草惊蛇。”
警笛一路呼啸,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陆野看着手机里不断传来的实时消息,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余金生敢在服务区附近卖车,说明他已经察觉到危险,想尽快换钱跑路;而沙玉姣的慌乱,很可能会成为追捕的突破口。
上午十点,陆野的车刚到邻省二手车行门口,就看到两个便衣警察正站在门口“闲聊”。看到陆野,其中一个快步走过来:“陆队,人还在里面,跟老板谈过户呢,说‘要现金,不要转账’。”
陆野点点头,示意同事们散开,自己则贴着墙角,透过车行的玻璃门往里看——余金生背对着门口,正跟老板争执,手里攥着车钥匙,脖子上的金链露在外面;沙玉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头低着,手指抠着衣角,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瞟,满是不安。
“老板,五万块不少了,这车况你也看到了,没出过事故。”余金生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带着急躁,“我今天必须拿到钱,不然我就去别家了。”
老板叹了口气:“不是我不给你钱,是现金没那么多,我得去银行取。你要是急,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就去。”
余金生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沙玉姣突然站起来:“别等了!我们走!”她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余金生被她吓了一跳,回头骂道:“你发什么疯?钱还没拿到呢!”
可沙玉姣已经拉着他往门口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刚才看到警察了!”
就在这时,陆野对着对讲机说了句“行动”,几个便衣警察立刻冲了进去,堵住了门口。余金生脸色瞬间惨白,伸手就要去腰间摸东西——那是他藏的一把弹簧刀,可还没等他摸到,就被警察按在了桌子上,手铐“咔嚓”一声锁上了。
“余金生,你跑不掉了。”陆野走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9月17日,你和沙玉姣、杨恒在老巷子里杀害罗大美,把他埋在红薯窖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金生挣扎着抬头,眼神里满是戾气:“是罗大美逼我的!他要起诉我,要我还58万货款,我没钱!我不杀他,我就完了!”
“没钱不是你杀人的理由,更不是你背叛信任的借口。”陆野盯着他,“罗大美把你当朋友,你却把他当成解决‘麻烦’的工具,你对得起他吗?”
余金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头,没了声音。旁边的沙玉姣早已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掉:“我不是故意的……是余金生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杀了我……我害怕……”
陆野没理会她的辩解,让同事把两人押上警车,自己则走到二手车行老板身边,问:“余金生卖车的时候,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或者提到什么人?”
老板想了想:“他说要去南边,还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办假身份证。对了,他手机响过一次,他看了一眼就挂了,我好像听到手机屏幕上显示‘老张’。”
“张建军。”陆野立刻拿出手机,给邻省警方发消息,“立刻去张建军的汽修厂和出租屋,控制张建军,他很可能知道余金生的后续计划。”
下午两点,张建军在汽修厂被抓获。面对警方的审讯,他很快就招了:“余金生跟我说,等他卖了车,就去我乡下的老房子躲着,还让我帮他办假身份证,说给我一万块钱……我还没来得及办,他就被抓了。”
至此,杀害罗大美的三名凶手——余金生、沙玉姣、杨恒,全部落网。
傍晚时分,陆野带着余金生回到本市,直接把他带到了老巷口的红薯窖。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洒在荒地上,给野草镀上了一层金色。余金生站在红薯窖门口,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身体忍不住发抖——他还记得那天,他和杨恒把罗大美的尸体抬下去,用泥土埋住时,罗大美睁着的眼睛,像在盯着他看。
“下去,把你埋尸的地方指出来。”陆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余金生被警察押着,顺着绳索慢慢往下爬。红薯窖底部的泥土还是湿的,散发出霉味。他指着角落里那片颜色较深的泥土,声音发颤:“就……就埋在这里。”
技术科的同事立刻开始挖掘。没过多久,一把亮片旗袍的碎片被挖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正是罗大美。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针织开衫,袖口的水钻掉了不少,左耳上的耳钉已经不见了,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陆野站在红薯窖口,看着下面忙碌的同事,心里沉甸甸的。夕阳渐渐落下,天色暗了下来,晚风从荒地吹过,带着寒意。他想起罗大美社交账号上最后那条动态,想起他说“等我收工带奶茶”,想起他对朋友的信任——可这份信任,最终却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陆队,尸体确认是罗大美,身上有勒痕和捂口鼻的痕迹,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技术科的同事上来汇报,声音带着惋惜。
陆野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罗丽的电话:“罗女士,对不起,我们找到大美了……凶手已经全部抓获,我们会依法处理,给你和大美一个交代。”
电话那头传来罗丽撕心裂肺的哭声,陆野拿着手机,说不出安慰的话。他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换不回那个热爱生活的人;再严厉的惩罚,也无法弥补失去亲人的痛苦。但至少,正义没有缺席,那些背叛信任、泯灭人性的凶手,终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警车的灯光照亮了荒地上的红薯窖,也照亮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这场由“货款”引发的恶性案件,在跨省追捕的奔波中,终于迎来了侦破的节点。而那个在黑暗中逝去的生命,也终将在法律的公正下,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