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文心书店和傅记旗袍同时开业。
没有鞭炮,没有花篮,只有弄堂里的邻居们凑钱买的一块红绸,被孙阿姨和赵大妈一左一右拉开,露出两块崭新的招牌。
“文心书店——开业大吉!”
“傅记旗袍——欢迎光临!”
傅文佩站在书店门口,穿着那件她亲手做的深蓝色旗袍——料子是便宜的棉布,但剪裁合体,盘扣是她熬了两个晚上盘的梅花扣。她看着红绸落下,眼眶又红了,但这次没掉眼泪,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
“依萍,”她说,“开始了。”
“嗯。”我用力点头,“开始了。”
书店里已经摆好了书。除了我从四马路进的货,还有弄堂里几户人家捐出来的旧书——王奶奶捐了几本《三字经》《百家姓》,孙阿姨捐了一套《红楼梦》(虽然是残缺的),连赵大妈都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女儿经》,不好意思地说:“文佩啊,这个……这个可能不太合适……”
“合适的。”傅文佩接过来,郑重地放在书架上,“什么书都有它的价值。至少让后来的女孩子看看,她们的前辈被要求读什么。”
可心今天特意穿了件新衣裳——是傅文佩用裁旗袍的边角料给她做的夹袄,浅蓝色的底子,绣了几朵小白花。她站在柜台后面,挺直腰杆,像个小掌柜。
“佩姨,依萍姐,”她小声说,“有人来了。”
第一个客人是王奶奶。她拄着拐杖进来,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文佩啊,我……我想买本书。”
“奶奶您看中哪本?”傅文佩赶紧扶她坐下。
傅文佩的眼圈又红了。她取下书,没要钱,直接塞到王奶奶手里:“奶奶,这书送您。以后您随时来,我让可心念给您听。”
“这怎么行……”
“行的。”傅文佩握住她的手,“您能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开业礼。”
王奶奶捧着书,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好……文佩,你是个好孩子。这书店开得好,开得好啊……”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都是弄堂里的邻居,有的买书,有的只是好奇来看看。傅文佩和可心忙前忙后,脸上始终带着笑。
我悄悄退出书店,去了隔壁的旗袍店。
这里比书店冷清些。三件样衣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价格标得清清楚楚:棉布旗袍五元,绸缎旗袍八元,定制另议。墙上贴着手写的价目表:裁剪费、面料费、手工费,每一项都列得明明白白。
这是我特意要求的——打破裁缝店“一口价”的老规矩,让客人知道自己的钱花在了哪里。
刚在柜台后坐下,门口的风铃响了。
“有人在吗?”
我抬起头。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陆尔豪。
另一个——
是个穿着灰色西装、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眼镜,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脸上带着那种记者特有的、既好奇又有点莽撞的表情。
杜飞。
上辈子,他是唯一一个在陆家那样虚伪的环境里,还保持着某种天真和善意的人。他会在我被鞭打后偷偷送药,会在我和书桓吵架时笨拙地劝和,也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说一些其实没什么用、但至少真诚的安慰话。
但他也是陆尔豪最好的朋友。
“依萍?”杜飞看见我,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大了,“真的是你?”
陆尔豪站在他旁边,脸色很难看。他显然不想来,但被杜飞硬拉来了。
“二哥,杜飞。”我站起身,平静地打招呼,“来看旗袍?”
“我……我们……”杜飞语无伦次,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又落回我脸上,“依萍,这店……真是你开的?”
“和我妈一起开的。”我说,“刚开业,欢迎光临。”
杜飞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向陆尔豪。陆尔豪抿着唇,一言不发。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最后还是杜飞打破了沉默:“那……那个,依萍,我们其实……是来采访的。”
“采访?”
“对!”杜飞来了精神,翻开笔记本,“《申报》要做一期‘上海新女性’的专题,我和尔豪负责采写。听说福煦路新开了家女子经营的旗袍店,我们就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他说着,眼睛又亮起来:“依萍,你太厉害了!自己开店!还会做旗袍?”
“我不会做,我妈会。”我说,“我只负责经营。”
“那也厉害!”杜飞由衷地说,“尔豪,你说是不是?”
陆尔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杜飞完全没察觉气氛不对,开始在店里转悠,看看样衣,摸摸面料,还凑近看墙上的价目表:“咦?你们把价格拆得这么细?裁剪费、面料费、手工费……别的裁缝店不都一口价吗?”
“一口价容易藏猫腻。”我说,“拆开算,客人知道钱花在哪里,我们也赚得明白。”
“有道理!”杜飞飞快地记笔记,“那……那我能采访你吗?就几个问题!”
我看了陆尔豪一眼。他别过脸,看向门外。
“可以。”我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采访内容要如实写,不能添油加醋,也不能刻意拔高。”我看着杜飞,“我就是个普通开店的女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我想让所有来这里的女人都知道——她们花的每一分钱,都值得。”
杜飞愣住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依萍,你……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我一怔。
“我的意思是,”杜飞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你变得……好不一样。以前的你,不会说这些话,也不会……开这样的店。”
陆尔豪终于开口,声音冷硬:“杜飞,别瞎说。”
“我没瞎说!”杜飞转向他,“尔豪,你不觉得吗?依萍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很……很尖锐,很悲伤。但现在,你看她——”他又转回来,看着我,“眼睛里有光,说话也有条理,整个人……像重生了一样。”
我心里猛地一跳。
重生。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天真的精准。
“人总是会变的。”我说,声音平静,“当你发现哭没有用,求没有用,只能靠自己时,自然就会变。”
杜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陆尔豪这时走了过来,站在柜台前,目光扫过店里的一切——简单的陈设,清晰的价目表,那三件虽然便宜但做工细致的样衣。
“依萍,”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爸那天来,你们谈了什么?”
“二哥不是看到了吗?”我说,“他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不回去。”
“我不是问这个。”陆尔豪盯着我,“我是问,你那天说的那些话……那些‘我不是谁的附属’‘我自己养活自己’……是谁教你的?”
我笑了:“二哥觉得,我需要人教才能说出这些话?”
“以前的你,说不出来。”
“那二哥觉得,以前的我是谁?”我迎着他的目光,“是那个在陆家唯唯诺诺、被王雪琴欺负不敢还口的傅文佩的女儿?还是那个被爸一鞭子抽出血也不敢哭出声的陆依萍?”
陆尔豪的表情僵住了。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说,“死在那个雨夜。现在的我,是新的。”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砸进沉默里。
杜飞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
陆尔豪的脸色从青变白,又从白变红。他显然被激怒了,但又在努力克制。
“好,”他最后说,“既然你是‘新的’,那有件事,我想问问‘新的’你。”
“请说。”
“你认不认识‘黑豹女士’?”
空气突然安静。
连杜飞都屏住了呼吸。
我看着陆尔豪,看着他那双和陆振华极为相似的眼睛——锐利,固执,充满审视。
“二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文风,”陆尔豪一字一句地说,“你给《妇女生活》写的专栏样稿,我看过。虽然题材不同,但那种……那种骨子里的锋利,那种用家常话讲大道理的写法,和‘黑豹女士’很像。”
他逼近一步:“而且,你突然开始写东西,突然开店,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这一切,都和‘黑豹女士’出现的时间吻合。依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不是。”
我打断他。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我不是‘黑豹女士’。”我说,“我只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二哥如果非要找什么‘黑豹女士’,建议你去圣约翰大学问问,或者去大上海舞厅打听。我这里,只有旗袍和书。”
陆尔豪死死盯着我,像要从我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但他找不到。
因为我说的,在某种意义上,是真的——我不是“黑豹女士”,我是“黑豹”。那个署名是我随手取的,那个身份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面具。但本质上,陆依萍和“黑豹”,是一个人。
只是陆尔豪永远不会懂。
“尔豪,”杜飞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你别这样。依萍说了不是,就不是嘛。”
陆尔豪甩开他的手,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怀疑,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
“我会查清楚的。”他说,“如果你是‘黑豹女士’,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
“请便。”我说。
他转身就走。
杜飞站在原地,看看陆尔豪的背影,又看看我,一脸为难。
“依萍……”他小声说,“尔豪他……他没恶意。他就是太想做出点成绩了。‘黑豹女士’的报道,主编很重视,说谁先挖出来,谁就能转正……”
“我理解。”我说,“但我的确不是。”
杜飞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那……那采访还能继续吗?”
“能。”我笑了笑,“只要二哥不捣乱。”
“他不会的!”杜飞立刻保证,“我看着他!”
接下来的半小时,杜飞认真地做了采访。他问了开店的原因、经营的打算、对女性消费的看法,甚至还问了我对“黑豹女士”不夜天》的评价。
“那首歌啊,”我说,“写得很好。写出了很多女人想说但不敢说的话。”
“你也这么觉得?”杜飞眼睛又亮了,“我也是!我听了三遍,每遍都觉得热血沸腾!尤其是‘泪腺早枯竭,笑涡藏刀尖’那句,绝了!”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对那首歌的理解,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采访。我听着,心里有些感慨——上辈子,我从来没发现,杜飞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他喜欢什么就大声说喜欢,讨厌什么就直白地讨厌,不像陆尔豪那样总是端着,也不像何书桓那样总是自我感动。
“对了,”采访快结束时,杜飞忽然想起什么,“依萍,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人在打听你?”
我心里一动:“什么人?”
“不知道。”杜飞摇头,“但尔豪说,他听报社的前辈提过,有几个背景挺复杂的人,在悄悄调查‘黑豹女士’的身份。那些人……好像不是普通记者。”
“不是记者?”
“嗯。”杜飞压低声音,“尔豪说,那些人做事很专业,而且……好像跟租界那边有关系。”
租界。
我心里一沉。
如果是租界的人在调查,事情就复杂了。那意味着,“黑豹女士”可能触碰到了某些不该触碰的领域——也许是政治,也许是经济,也许是某个大人物的利益。
“谢谢提醒。”我说,“我会注意的。”
杜飞合上笔记本,犹豫了一下,又说:“依萍,虽然尔豪刚才态度不好,但他……他其实挺关心你的。有次他喝多了,跟我说,他觉得对不起你和你妈,但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我知道。”我说,“但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杜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银元,放在柜台上。
“你这是……”
“我买件旗袍。”杜飞挠挠头,“送我姐。她下个月生日,我想给她个惊喜。”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没那么糟。
至少还有杜飞这样的人——笨拙,但真诚。
“好。”我收起钱,“想要什么样的?我让妈给你做。”
送走杜飞后,我站在店里整理货架。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抬起头,愣住了。
周主编站在门口——就是《妇女生活》那位周主编。他今天没穿长衫,换了套深色西装,手里拿着公文包,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陆小姐,恭喜开业。”他走进来,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店面收拾得很干净,样衣也不错。”
“周主编,您怎么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是专栏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稿子很好,第一期已经排进下周三的版面了。”周主编走到柜台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预付的第一期稿费,两块五。”
我接过信封:“谢谢周主编。”
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店里踱起步来,手指轻轻拂过挂在墙上的样衣。
“陆小姐,”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我听说……你最近在筹备一个新专栏?和《新闻报》合作?”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我只跟顾慎之谈过,连傅文佩都不知道。
“周主编听谁说的?”
“做我们这行,消息总要灵通些。”周主编转身看我,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新闻报》的副刊编辑老陈,和我是老朋友了。他昨天跟我喝茶,提到有个圣约翰的教授推荐了个年轻女作者,要开个‘市井经济学’的专栏,名字叫陆依萍。”
他顿了顿:“我一开始还不信。陆依萍不就是我们《妇女生活》的专栏作者吗?怎么又跑到《新闻报》去了?后来一打听,还真是你。”
空气安静了几秒。
“周主编,”我缓缓开口,“《妇女生活》的专栏我会按时交稿,不会影响质量。”
“我不是担心这个。”周主编摆摆手,“我是好奇——陆小姐,你给《妇女生活》写‘衣橱经济学’,稿费千字两块。给《新闻报》写‘市井经济学’,稿费多少?”
我没说话。
“老陈跟我说了,”周主编笑了笑,“千字三块。而且那个专栏,你只负责采写,数据和分析有人提供。这么划算的买卖,难怪你会接。”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但我更好奇的是——那个给你提供数据和思路的人,是谁?圣约翰的教授……顾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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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一紧。
周主编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表情里读出答案。
“顾教授只是帮我介绍了这个机会。”我说得谨慎,“专栏的内容,主要还是我自己调研和写作。”
“是吗?”周主编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转而说,“陆小姐,我今天来,其实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您说。”
“《妇女生活》想给你加稿费。”周主编说得很直接,“从下期开始,千字三块,和《新闻报》一样。”
我愣住了。
加稿费当然是好事。但周主编突然这么大方,肯定有条件。
“条件呢?”
“聪明。”周主编笑了,“条件很简单——你给《新闻报》写的‘市井经济学’,能不能……同步在《妇女生活》上摘登?当然,我们会注明转载来源,也会付转载费,每篇五元。”
我看着他,心里飞快地盘算。
一篇一千五百字的专栏,《新闻报》稿费四块五,《妇女生活》转载费五元,加起来就是九块五。一个月四篇,就是三十八块。
这几乎抵得上旗袍店一个月的收入了。
诱惑很大。
但风险呢?
“周主编,”我说,“《新闻报》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老陈那边我去谈。”周主编说得很笃定,“《妇女生活》和《新闻报》的读者群不同,一个偏女性家庭,一个偏市民生活,不存在直接竞争。而且转载能扩大专栏影响力,对《新闻报》也有好处。”
他说得有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主编,”我看着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增加《妇女生活》的内容?”
周主编沉默了片刻,推了推眼镜。
“陆小姐,”他的声音更低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人……很欣赏你。”
“谁?”
“我不能说。”周主编摇摇头,“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在上海滩很有影响力。他看了你的专栏样稿,也听了大上海那首《红妆·不夜天》。他说……上海滩很久没出现这么有锋芒的年轻女性了。”
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那个人想帮你,但不想直接出面。所以通过我,给你提供一些资源和支持。加稿费,转载专栏,都只是开始。如果你愿意,将来还可以有更多合作机会。”
我心里警铃大作。
有人想帮我?一个在上海滩很有影响力的人?
会是谁?
顾慎之说过,有人在调查“黑豹女士”,而且可能跟租界有关。难道是这个“大人物”?
“周主编,”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谢谢那位先生的赏识。但我只是个写专栏、开小店的女人,恐怕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帮助’。”
“别急着拒绝。”周主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柜台上。不是他的名片,是一张纯白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字:
沈
“如果改变主意,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周主编说,“可以按这个地址去找这个人。他会帮你。”
说完,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拿起那张白色卡片。
除了一个“沈”字,背面印着一个地址:霞飞路某某号,沈公馆。
沈公馆。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霞飞路最气派的几栋洋房之一,主人姓沈,据说生意做得很大,跟租界关系密切,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因为“黑豹女士”?
还是因为别的?
我把卡片收进抽屉最底层,和之前那些名片放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依然很好,但我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原以为,只要努力挣钱、好好开店,就能过自己的日子。
但现在看来,有些眼睛,有些手,已经伸过来了。
它们想把我拉进某个漩涡。
而我,必须小心。
非常小心。
正想着,傅文佩从书店那边过来,脸上带着笑:“依萍,可心刚刚卖出去三本书!还有位太太看了咱们的旗袍,说下个月女儿过生日,要来定做一件!”
她的笑容那么明亮,那么纯粹。
我看着她的脸,心里忽然坚定起来。
不管前方有什么,不管那些眼睛是谁的。
我都要走下去。
为了保护这个笑容。
为了保护这个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小的、温暖的世界。
“佩姨,”我说,“咱们晚上包饺子吧。庆祝开业。”
“好啊!”傅文佩眼睛更亮了,“我去买肉!”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我看着她消失在弄堂拐角,然后转过头,看向窗外。
远处,上海的天空灰蒙蒙的。
但我知道,在我身后,有两间小店亮着灯。
一间叫文心书店。
一间叫傅记旗袍。
那是我们的堡垒。
无论谁来,无论发生什么。
我都会守住它。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