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带回来的那些冷冻的熟食肉类,最后大部分都进了谢砚寒的肚子。
也是那个时候,姜岁才知道谢砚寒其实一直很饿,之前给他吃的那些速食根本就不够。但他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除了苍白得发青的脸色,姜岁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不适。
他真的太能忍了,哪怕腹中饥肠辘辘的烧心灼肺,他也好似不觉。
姜岁忍不住想,谢砚寒说自己没觉醒异能,可能真是因为太虚弱了,他感觉不到自己有异能。也许明天,他身体恢复了一些,就能察觉到异能了。
带着这些细碎的念头,姜岁裹着被子,准备睡觉。
她昨天到现在都在奔波逃命,中途还咬牙洗了个冷水澡,疲累之下脑袋昏沉,困得要命。美容院的床铺柔软厚实,比出租屋的老式床和单薄的夏凉被温暖舒适得多。
姜岁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
她强撑起一点精神,跟谢砚寒说话:“我先睡了,你要是有精神就守夜,但不用勉强,困了就睡觉。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感染者不会找过来的……”
她眼皮合上,含含糊糊地说:“人才是比感染者可怕的……”
声音渐渐消失,姜岁睡着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漆黑,外面还在下雨,沥沥淅淅的雨声里,有姜岁细微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平缓温和,像某种小动物。
谢砚寒在黑暗里盯着姜岁。
两张床,左右各自靠着墙壁,中间是一米来宽的空隙。黑暗和这一点空隙并没有影响谢砚寒的视力,他也是刚才发现的,他拥有了比之前更加敏锐的视力,听力和感知力。
他不仅能隐约看到姜岁背对着他,蜷缩起来身影轮廓,还能清楚听到她的呼吸,她胸腔之下的隐约心跳声。
这些细微的声音,让谢砚寒平静,又焦躁。
他总是想起前两天,姜岁躺在他旁边的时刻。偶尔她会歪过身体,碰到他的某处肌肤,以及,被他闻到身上的味道。
不是那些人造的沐浴乳香味,而是她本身的清甜气息。
但现在,他们中间隔开了一米,哪怕谢砚寒感知变得比之前敏锐了,他也没办法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感觉到她的体温。
只能听到她柔软的呼吸声。
谢砚寒克制地闭上眼,他同样疲惫。
饥饿了许久的身体,终于得到足够的进食,胃部不再抽搐着发出抗议,食物填满了胃袋,但并未消除他心里的饥饿感。
过度使用异能让他脑袋抽痛,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睡上一觉,却毫无困意。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听姜岁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一遍又一遍地看她在黑暗里身影轮廓,想她的味道和体温。
雨依旧下着,湿冷的黑暗里,有鬼祟的人影,在楼下徘徊。
他是附近的居民,白天通过窗户,看到了拖着超大蛇皮口袋的姜岁。他知道里面一定是各种各样的物资,是他也需要的东西。
男人望着楼上的美容店,白色的招牌,哪怕是在漆黑雨夜里,也颇为醒目。
就在那里面。
男人握紧手里的刀,眼神贪婪又狠毒。他不仅需要现成的物资,还需要一个女人。
要是能把她带回去,调教成供他使唤的奴隶,那就更好了。
贪恋促使着男人握刀往前,他不觉得屋子里的人能反抗他,因为他知道里面除了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双脚受伤的残废。
杀掉男的,留下女的,男人如此想着。这时,他忽然有种自己被野兽盯住了的感觉,后背阵阵发凉,头皮炸起,他本能的想缩起身体。
但下一秒,有冰冷而尖锐的丝线,从他的后颈钻了进去。
那根丝线在他身体里肆意游走,侵占他的神经与意识,他停在原地无法动弹,肌肉却忍不住抽搐。整个人仿佛触电,僵在原地抽动。
丝线在他身体里游荡了一圈,终于,它碰到了一块小小的,被污染了的畸变肉块。
那是男人自己也未曾发现的“蘑菇”,是他身体里潜藏的污染。也许未来某一天,这个污染会扩散,加剧,最终吞噬男人,也许它会一直潜伏,直到男人死亡也不会爆发。
但现在,这个污染在丝线的刺激下迅速生长,肉蘑菇快速繁殖,菌丝扩散,最终吞噬了男人的大脑。
他变成了一个感染者,被谢砚寒控制着,贴墙爬行,来到商铺的屋顶。
感染者蹲在上面,守卫者一般,在大雨里监控着四周,直到天亮,才无声无息地一头撞死在屋顶之上。
姜岁一夜安稳好眠,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她通过窗户往外看了眼,天色依旧阴沉沉的,温度更低了,估计只有十来度。
幸好她昨天找到了厚衣服。
姜岁开火煮泡面做早饭,叫谢砚寒起床吃饭时,谢砚寒忽然流出了鼻血,鲜红的血珠子沿着他苍白的下巴滴落。姜岁吓了一跳,急忙扶着谢砚寒的下巴,让他仰头。
又手忙脚乱的抽纸捂住谢砚寒的鼻子。
她的掌心温热柔软,轻柔地捧着他的下巴和侧脸。谢砚寒仰着头,目光往下,盯着姜岁着急的脸。
“怎么会流鼻血啊,昨晚肉吃太多了吗?”
谢砚寒摇头,姜岁立马摁住他:“别动。”
“我不知道。”谢砚寒回答,眼皮下敛,狭长而漂亮的眼尾里压着得逞的笑意,语气却平且淡,一股死气沉沉,“我这是生病了吗?”
姜岁顿时想到了狗血的脑瘤,或是白血病什么的。但那怎么可能呢,谢砚寒可是未来大反派啊!
“不会,你就是上火了。”姜岁笃定地说,“去去火就好了。”
她擦干净谢砚寒的鼻血,看他没有继续流鼻血了,便收回手,本想问他今天身体怎么样,没有感觉到异能,但这时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
“你昨晚没睡好吗?”姜岁问。
谢砚寒眼睫垂下,神态是惯常的冷漠和没表情,他平静地说:“睡了一会。”
姜岁看他糟糕的脸色和黑眼圈,知道他估计是没怎么睡,熬了大夜,流鼻血说不定也跟这个有关系。
接着,她又想到自己睡前让谢砚寒守夜的事,不会是因为她让他守夜,所以他一夜没睡吧?
姜岁:“……”
屋子里弥漫着泡面的香味,姜岁抿了抿唇,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直接就问了出来:“是因为我让你守夜吗?”
谢砚寒抬起眼,眼珠幽黑如浓稠的墨。
他看着姜岁的脸,看着她那双明亮眼睛里的内疚,自责,还有大概是感动一类的情绪,差点没忍住笑起来。
昨晚的守护,谢砚寒是没打算说的,因为涉及到他隐瞒的异能。
一次熬夜,一点鼻血而已,也会让她这么在意吗?
谢砚寒垂下眼,完美的藏起了眼底的情绪。
他故意没有回答,而是说:“先吃饭吧,我饿了。”
他饿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