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依旧充斥着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与阴寒。
恶魔庞大的身影缓缓撑开双翼,黑色的鳞片在烛火与血光交错的映照下闪烁着黯淡的冷辉。
那对漆黑的翼膜宛若浸染过地狱之火的夜幕,每一次轻微的扇动,便带起一股夹杂着腐朽与硫磺味的腥风。
它的眼睛如同燃烧着的深渊火焰,炽烈却又冰冷,注视之下,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拖拽进无边的地狱。
而子爵,却丝毫不惧。
他缓缓抬起下巴,神情镇定,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狂的光。
此刻,他的面容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那不是优雅贵族的温润,而是如同狂信徒般的病态虔诚。
他的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近乎亲昵的笑,就像是在迎接一位旧日好友。
“我们又见面了。”子爵低声开口,语调温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狂热。
恶魔低下头,鼻翼轻轻张开,仿佛在嗅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恐惧。
它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宛如千百个亡魂在耳畔同时低语,带着古老而扭曲的韵律:
“你终于舍得呼唤我了?”
子爵抬手,随意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
“献祭。”
那一刻,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吩咐人清理桌上的残羹冷炙。
跪地的仆人和卫兵瞬间僵住,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呼吸急促,喉咙哽咽,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们明白了。
他们被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接受审判,而是作为血与魂的祭品。
恶魔猩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愉悦的光,它缓缓抬起一只覆满鳞片的利爪。
指尖的锋芒微微勾动,像是撕裂空气般发出低沉的嗡鸣。
“嗡——”
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骤然充斥在房间内。
下一瞬,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体猛然一震,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
他们口中发出短促而撕裂的惨叫,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刺得柜子中的两人浑身汗毛倒竖。
他们的眼珠陡然上翻,瞳孔迅速涣散。
随之而来,一种幽暗而飘渺的光从他们的口鼻间缓缓升起。
那是两缕淡白色的薄雾,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与灵性。
那是灵魂。
柜子里的男孩和女孩瞠目结舌。
他们看着那两缕灵魂如同被抽丝剥茧般,从血肉中一点点被撕扯出来。
仆人与卫兵的身躯还活着,心脏仍在微微跳动,可那双眼睛里已完全空洞,再无生机。
身体还在,但“人”已不复存在。
“这……这不可能……”男孩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胸腔里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女孩紧咬唇瓣,浑身冰凉,短刀在掌心中不断颤抖,似乎随时会从她手中滑落。
恶魔猩红的双眸眯起,轻轻张口。
“呼——”
只是一吸,两缕灵魂便瞬间被吞入它的喉咙深处。
它发出满足的低吼,吐息之间,空气中泛起一阵腥甜的涟漪。
“不错。”恶魔舔舐着獠牙,露出狰狞的笑容,“虽然微不足道,但足以开胃。”
子爵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他注视着恶魔的进食,就像一位牧羊人看着狼群吞食猎物,眼神中既有控制的快感,又有虔信的狂热。
他伸手,从颈项间缓缓取下一条项链。
那是他自从政变之夜之后一向随身佩戴的饰物,链子由暗银制成,上面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
此刻,宝石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火焰在缓缓流转,璀璨到近乎妖异。
“是时候了……”子爵低声喃喃。
他走到两具空壳般的身体前,弯腰,手起刀落。
拆信刀再次划开血肉,这一次,不是小小的伤口,而是直接割开了脖颈。
“哗——”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石砖地面蜿蜒成流,带着滚烫的温度与刺鼻的腥味。
子爵抬手,将宝石悬在血流之上。
奇异的景象随之出现——
鲜血并未随意扩散,而是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般,逆流而上。
一缕缕细小的血丝从地面升起,如同受控的藤蔓,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宝石之中。
宝石的光芒骤然强烈,原本暗红的辉芒变得更深沉,仿佛在一点点吞噬“死亡”的力量。
柜子里的男孩与女孩看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们亲眼目睹着——那死亡本身,竟在推动着某种邪恶的器物壮大。
子爵眼神痴迷,声音低沉而急促:“更强大……再更强大一些……”
随着吸收完成,宝石表面泛起了一层诡异的血色光晕,犹如心脏般轻微跳动。
子爵这才满意地将项链重新戴回到脖子上。
他抬起手,轻轻抹去指尖残留的血迹,神情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好了。”他看向恶魔,微笑着开口,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你已经得到了食物,我的条件呢?”
恶魔低声笑了,那笑声宛如千层岩壁间的回音,既狞厉又阴森。
“别急,凡人。”它的双翼轻轻一震,带起一阵腥风,“你所渴求的东西……我会逐一送到你面前。但前提是——你必须继续供奉我。”
子爵神情一派笃定:“那自然。”
短暂的沉默之后,恶魔狰狞的身影渐渐模糊,随猩红光芒一同散去。
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缓缓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两具失去灵魂的躯体,静静地倒在冰冷的石砖上。
房间重归寂静。
烛火依旧摇曳,可柜子里的两人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他们相互对视,眼中满是震骇与恐惧。
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超越认知的仪式,看见了灵魂被剥夺、死亡被利用、恶魔与人类之间的秘密契约。
那一刻,他们心底的世界彻底崩塌。
女孩指尖死死抓着短刀,喉咙滚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孩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有恐惧,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