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篝火升腾，将整个山谷映照得一片通明。
美国人的援助里，除了武器药品，还有几大箱散发着甜蜜气息的可口可乐。
王悦桐大笑着下令，将缴获的日军清酒、山里的酸涩野果，一股脑倒进棕色的气泡水里，调制出一种谁也叫不出名堂的古怪液体。
“弟兄们，都尝尝！这叫‘胜利芬芳’！”
王悦桐高举一个搪瓷缸子，对着所有人大喊。
“一半是敌人的眼泪，一半是盟友的祝福，喝了它，打鬼子更有劲儿！”
士兵们起初面面相觑，但在几个胆大的军官带头下，很快排起了长队。
“呸！这啥味儿！”
“又甜又辣，还他妈的冲鼻子！带劲儿！”
“再给我来一碗！这玩意儿比地瓜烧还好喝！”
凯恩上尉端着一小杯，礼貌性地抿了一口。
那股混合了工业甜味、酒精辛辣和果子酸腐的味道，瞬间袭击了他的味蕾。
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中国士兵，因为一杯古怪的饮料而爆发出最纯粹的欢呼，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在心中翻涌。
酒过三巡，气氛灼热。
王悦桐跳上一块大石头，拍了拍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弟兄们，吃饱了，喝足了，光坐着多没劲！”他脸上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我宣布，现在举行第一届‘幽灵’部队军事技能与沙雕行为大比武！”
“啥玩意儿？”陈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团座，啥叫……沙雕？”
“就是看谁最离谱。”王悦桐随口解释，“项目三个！第一，蒙眼拆装汉阳造，用时最短者胜！前提是，必须一边拆，一边完整唱首家乡小调，不许跑调！”
士兵们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第二项！”王悦桐伸出两根手指，“工兵铲煎鸡蛋！两人一组，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用工兵铲当锅，煎出个不糊不散的完美荷包蛋！”
笑声更大了，连王德发手下那些来看热闹的土匪都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这位“神使”的想法真是闻所未闻。
“第三项！”王悦桐的声调陡然拔高，“极限越野！全员负重二十公斤，绕湖一圈！但这回，不比谁最快！”
他顿住，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谁能一边跑，一边把手里的牛肉罐头吃得最干净！汤汁都不许剩！”
凯恩上尉站在一旁，彻底呆住了。
他的大脑受到了剧烈冲击。
这是练兵？
这分明是一场疯狂的、毫无纪律可言的乡村游乐会！
比赛很快开始。
整个山谷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边，一个山西兵闭着眼，手指在步枪零件上翻飞如舞，嘴里用颤抖又跑调的嗓音唱着“哥哥你走西口”，引得周围人笑倒一片。
那边，十几堆篝火旁，两个士兵手忙脚乱，一个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另一个拿着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铲子上那枚鸡蛋滋滋作响，被当成了稀世珍宝。
最热闹的还是湖边。
几百号人背着沉重的行囊，一边吭哧吭哧地跑，一边用刺刀费力地挖着罐头里的牛肉，吃得满嘴流油，狼狈又滑稽。
凯恩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王悦桐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上校，我必须指出，这严重缺乏军人应有的严肃性！这简直是场闹剧！”
“上尉，你错了。”王悦桐转过头，神情却无比认真，“你看到的不是闹剧，是最先进的心理战术。”
“心理战术？”凯恩蹙眉。
“没错，西点军校内部高级课程。”王悦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称之为‘创伤后应激障碍预防性干预’。通过刻意营造的、轻松甚至荒诞的集体活动，释放士兵在长期高压下积累的负面情绪，将他们对战争的恐惧，转化为对集体的归属感。”
他指着一个正因为把鸡蛋煎糊而和队友互相推搡、笑骂的士兵。
“你看他，他现在想的不是下一场战斗会不会死，而是下一次怎么才能赢得比赛。”
“这，就是团队凝聚力。”王悦-桐的语气不容辩驳。
凯恩被这一套套的专业术语砸得有些发懵。
他无法反驳。
因为他亲眼看到，这些士兵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麻木求生的溃兵，也不是纪律严明的杀戮机器。
他们的眼中，有了一种光。
一种属于“我们”而不是“我”的光。
狂欢结束，所有士兵在营地中央集合。
虽然个个满身油污汗水，却站得笔直，兴奋的潮红还未从脸上褪去。
王悦桐走上前，环视众人，脸上的笑容敛去。
“从今天起，在我们‘幽灵’部队，不谈党国，不谈主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就讲三件事！”
“第一，打鬼子！”
“第二，吃饱饭！”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提高。
“第三，分金子！”
简单，粗暴。
这三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虚无缥缈的口号，直击灵魂深处。
士兵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王悦桐对陈猛使了个眼色。
陈猛立刻让人抬上来一块巨大的木板，立在所有人面前。
木板上，用炭笔写着一行行清晰的大字——“幽灵部队战功兑换处”。
“杀死一名日军士兵，记功勋点5点。”
“俘虏一名日军士兵，记功勋点10点。”
“缴获一支三八式步枪，记功勋点3点。”
“在军事比武中获得名次，记功勋点1至5点不等。”
……
下面，是兑换列表。
“1点功勋：美国骆驼牌香烟一包。”
“5点功勋：牛肉罐头一盒或大洋一块。”
“20点功勋：美金五元。”
“100点功勋：一支崭新的1卡宾枪的优先使用权！”
最下面，一行用红色木炭描出的字，触目惊心。
“1000点功勋：未来根据地内，良田一亩，瓦房一间！”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士兵的眼睛都死死地钉在那块木板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变成了不敢置信。
最后，化为一种滚烫的、近乎疯狂的渴望。
为国捐躯，那是写在纸上的口号，离他们太远。
但一包烟，一块能寄回家的现大洋，一亩能让老婆孩子活下去的田地，就在眼前！
“团座……这……”一个老兵的声音发颤，他指着那块木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王悦桐，说到做到。”王悦桐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你们的每一滴汗，流的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在这里，杀鬼子，就是给自己挣家业！”
“嗷——！”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冲天而起！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欲望，被点燃的最原始的动力！
凯恩站在人群外，手里的笔记本几乎被他捏得变形。
他看着那些因为几行字而陷入癫狂的士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
王悦桐不是在练兵。
他是在铸造一支绝对忠于他个人的私军！
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高效到令人恐惧的方式。
被邀请来观礼的王德发，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看着自己那些同样满眼放光的亲信，心里的那点不安，已经变成了惊涛骇浪。
他感觉，自己养的一群狼，正在被另一头更凶狠的狼王，用一块块血淋淋的鲜肉，当着他的面勾走魂魄。
就在这时，王悦桐举起手，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弟兄们的热情我看到了！”
他高声宣布。
“‘幽灵’部队，将进行第一次扩编！”
“招募标准很简单，能通过我们的训练，认同我们的规矩！无论是散兵游勇，还是本地的克钦族好汉，我们都要！”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德发和他身后的那些匪军头目。
“我王悦桐，欢迎每一个想打鬼子、想挣家业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