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福斯的《新晨报》记者，奥利弗先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他被邀请到了新萨洛镇边缘的一片沼泽地里。在他面前，是一个用沙袋堆砌起来的简易工事。
在他身边，坐着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奥拉夫·约翰逊，以及一众赫尔辛福斯商界的名流。他们是被查尔斯“请”来的，理由是“见证历史”。
而在观礼台的另一侧，是那位来自圣彼得堡的、面色阴鸷的督察官，以及他那队全副武装的哥萨克护卫。
他身后，施密特和几个工人，正推着一辆平板车。车上盖着一块巨大的油布，下面隐约露出一个奇怪的金属炮管。
“各位先生，欢迎来到‘格里彭伯格化工与军备实验室’的第一次公开测试。”
查尔斯的声音不大，却通过场地周围的扩音喇叭，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今天在座的各位，有的是来要债的，有的是来看笑话的，还有的是来等着看我进监狱的。”
他这话一出，奥拉夫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而那位督察官则是冷哼一声。
“但我今天，只想给大家展示两样东西。”查尔斯举起手中的试管，“第一，是我们工厂生产的‘纯净硝化棉’，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无烟火药’的基料。”
他走到一个靶场前，那里摆放着两堆火药。
一堆是传统的黑色火药，点燃后浓烟滚滚，火星四溅。
另一堆，查尔斯用一根火柴轻轻一点。
“噗”的一声轻响，那堆白色的粉末瞬间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得极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残渣，也没有产生一丝烟雾。
“这”连见多识广的督察官都站了起来。作为一名军人出身的官员，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隐蔽性。士兵在战场上开枪不再冒烟，敌人就无法定位射击点。
“这只是开胃菜。”查尔斯微笑着，走向那辆盖着油布的平板车，“接下来，请看第二样东西。
“督察官先生，您觉得，一门野战炮，最远能打多远？”
查尔斯转头问那位官员。
督察官傲慢地回答：“我们帝国的制式野战炮，有效射程在两千米左右。”
“两千米吗？”查尔斯摇了摇头，“太近了。”
他猛地掀开了油布。
下面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笨重的青铜炮，而是一门线条流畅、通体漆黑、有着厚重炮盾的现代后膛炮！
这是施密特根据克虏伯大炮的图纸，利用主角提供的高强度钢材，偷偷试制出来的第一门样炮。
“这是我们工厂研发的‘雷神之锤’1878型75毫米野战炮。”查尔斯拍了拍那冰冷的炮管，“它配合我们特制的无烟火药，最大射程，可以达到五千米。”
“五千米？！”
全场哗然。
奥拉夫等人觉得查尔斯疯了，这比吹牛还要离谱。
就连督察官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吹牛谁不会？”奥拉夫忍不住在后面嘲讽道，“查尔斯，你这炮能打响吗？别炸膛了。”
“奥拉夫先生，您的担忧我很理解。”查尔斯转过身，眼神锐利，“为了证明它的安全性，我决定，让在座的各位，亲自来试射它。”
“什么？！”
记者奥利弗吓得差点把笔记本扔了。
奥拉夫更是连连后退：“不不不，我可不想被炸成碎片！”
“不用担心，”查尔斯指着远处的地平线，“我们的靶标，就在五公里外的海面上。那是我们租用的一艘废弃货轮。”
他看向督察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督察官先生，为了公平起见，不如由您的士兵来装填弹药，由您的长官来拉动绳索？”
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
如果这门炮是假的，或者炸膛，查尔斯自己也会死。
如果这门炮是真的，那带来的震撼将是毁灭性的。
督察官盯着查尔斯的眼睛看了良久，他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只看到了绝对的自信。
“好！”督察官咬了咬牙，“我就来试试你的‘雷神之锤’！”
他转身对自己的炮兵手下喊道：“准备装填！”
哥萨克士兵们虽然对这门奇怪的小炮心存疑虑，但军令如山。
他们熟练地将一枚尖头的炮弹推入了炮膛，装填了发射药包，然后拉紧了长长的拉火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查尔斯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放！”
随着一声令下，炮手猛地拉动了绳索。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但令人震惊的是，炮口喷出的，不是一团巨大的黑烟，而是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气浪！
由于使用了定装弹和无烟火药，后坐力被液压复进机完美吸收，大炮在发射后，只是微微一震，便自动复位，根本不需要士兵们再去费力地把炮身推回原位。
，！
而在五公里外的海面上，那艘废弃的货轮旁边，猛地腾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偏差十米！打偏了！”奥拉夫兴奋地喊了起来。
但查尔斯却摇了摇头，他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不，正好。”
他转头对施密特点了点头。
施密特立刻挥动了手中的小旗。
远处的炮兵们接到了指令，开始调整炮击诸元。
“轰！轰！轰！”
又是三声巨响。
这一次，三发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砸在了那艘货轮的船身上！
巨大的木屑和钢铁碎片在海面上炸开，那艘几百吨的货轮，在三发炮弹的精准打击下，开始迅速倾斜，沉入海底！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海风吹过沼泽地的声音。
一炮五千米，而且是连续的精准射击！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只要装备了这种大炮，沙俄的军队可以在敌人根本看不见的地方，将敌人成建制地消灭！
这已经不是武器了，这是屠杀的机器。
督察官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海面上正在下沉的货轮，又看了看那门还在冒着淡淡硝烟的“雷神之锤”，眼中的贪婪、傲慢、怀疑，此刻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狂热和恐惧。
狂热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能够改变帝国命运的力量。
恐惧是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掌握着这种力量。
查尔斯走到督察官面前，递给他一杯水，微笑着说道：“督察官先生，您觉得，这门炮，值多少钱？”
督察官接过水杯，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们总督大人，希望能与您签订一份不，是希望能向您订购一份长期的合同。我们需要这种大炮，我们需要无烟火药。”
“价格方面，一切都好说。”
他身后的哥萨克士兵们，此刻已经收起了马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查尔斯转过身，看向奥拉夫和那些商界大佬们。
奥拉夫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查尔斯，就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他知道，从今天起，赫尔辛福斯再也没有人能动得了查尔斯·冯·格里彭伯格。
他不仅是个富有的商人，他现在还是帝国的“战争之王”。
“至于各位”查尔斯看向奥拉夫，“我听说，你们最近在囤积粮食，想要趁着冬天粮荒的时候，抬高物价？”
奥拉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我建议，”查尔斯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把手里的粮食，以平价卖给我的‘农业公司’。我会利用我的‘超级肥料’，保证明年芬兰的粮食丰收。”
“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给你们一点化肥厂的股份。如果不同意”
查尔斯指了指那门还在发烫的大炮。
“我不介意让我的新炮，再找几个靶子。”
一个月后。
圣彼得堡传来消息，那位督察官因为在“军工采购”中表现出色，被晋升为了少将。而他背后的总督大人，也因为“慧眼识珠”，得到了沙皇的嘉奖。
作为回报，查尔斯的化工厂和兵工厂，获得了沙俄帝国的“皇家御用”称号，免税十年，并拿到了第一笔巨额的军方订单。
新萨洛镇改名为“格里彭伯格斯克”。
一座座冒着黑烟的烟囱拔地而起，铁路网像蜘蛛网一样向森林深处延伸。
查尔斯站在新建的化工厂顶楼，看着下面忙碌的工厂。
汉斯走过来，递上一份报纸。
《赫尔辛福斯日报》头版头条：
《极北之虎：芬兰工业新星的崛起》
“少爷，”汉斯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奥拉夫先生刚才来了，他说他已经把手里的粮食都准备好了，只等我们的化肥一出厂，就立刻投入生产。”
“很好。”查尔斯放下报纸，看着窗外那片曾经被视为“不祥之地”的沼泽。
现在，那里是整个芬兰最值钱的地方。
“对了，少爷，”汉斯犹豫了一下，“圣彼得堡还来了一封信。是伊万少校的。”
查尔斯接过信。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查尔斯：
我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那门炮是你造的？
高加索的叛军最近很猖獗，我需要你的炮。
告诉我，我要拿什么来换？
——伊万”
查尔斯看着纸条，笑了笑。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伊万的信，意味着他将要从“幕后”的军工供应商，走向“台前”的地缘政治博弈。
“汉斯，”查尔斯将纸条折好，放进抽屉里，“去准备一下。”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去圣彼得堡。”查尔斯拿起自己的帽子，“伊万少校想买我的炮，我得亲自去跟他谈谈价钱。”
风从波罗的海吹来，带着工业的煤烟味和大海的咸湿气息。
查尔斯走出工厂，坐上马车。
车轮滚滚，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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