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加港，一艘从赫尔辛福斯来的商船刚刚靠岸。
这时，一个信使追上了他，递上了一个沉重的油布包裹。
“少校，这是查尔斯伯爵让我转交给您的‘礼物’。”
伊万嗤笑一声：“礼物？那个穷光蛋能送我什么？难道是一块他工厂的砖头吗？”
他随手撕开油布。
里面没有砖头，只有一块长约两尺、宽约一掌、厚度均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的松木木板。
木板的切面光滑如镜，甚至能隐约照出人影。纹理清晰，没有任何毛刺，边缘被切割得如同刀锋一般笔直。
在场的几个哥萨克军官都围了上来。
“哦？这木头切得挺平整啊。”
“这得是手艺多好的工匠才能做出来？”
伊万拿起木板，翻来覆去地看。作为一个经常与军需物资打交道的军官，他立刻意识到了这块木板的不同寻常。
“这不可能”伊万喃喃自语，“这是用锯子切出来的？这切面平整得就像打磨过一样，但上面根本没有打磨的痕迹。”
他猛地想起查尔斯在舞会上说的那句话：“标准化的板材”。
“少校，这木头有什么特别的吗？”副官问道。
“特别？”伊万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不仅仅是一块木头。这是一块可以用来做枪托、做炮架、做精密仪器底座的木头！”
他之前以为查尔斯所谓的“长矛”，是指真的去造兵器。
但他错了。
查尔斯说的是工业。
这块木板，就是查尔斯射向他的第一支箭。
“这个芬兰佬他真的造出来了。”伊万苦笑一声，之前的傲慢和轻视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意识到，那个被他视为“懦夫”的纨绔子弟，可能真的掌握了一种改变规则的力量。
林远正在听财务主管汇报这一个月的账目。
“伯爵先生，这太疯狂了！”财务主管的声音都在颤抖，“由于我们的板材质量上乘，且规格统一，价格虽然比原木高了三成，但在瑞典和德国的市场上供不应求！这个月的净利润，已经达到了四万七千马克！”
林远看着账本，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喜。这点钱，对于他想要建立的工业帝国来说，只是零花钱。
“汉斯，”林远抬起头，“去把那个德国机械师，叫施密特的，请来。”
很快，一个满身油污、眼神狂热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施密特，那个被林远从酒馆里挖来的落魄天才，也是蒸汽锯木机的具体执行制造者。
“施密特先生，锯木机的成功，证明了您的才华。”林远微笑着递给他一支雪茄，“但我现在有一个新的挑战给您。”
“新的机器？”施密特的眼睛瞬间亮了。
“没错。”林远在纸上画了一个简陋的流程图，“我要建一个造纸厂。”
施密特愣住了：“造纸？伯爵先生，我们是木材商，不是书商。造纸能有什么利润？”
“大错特错。”林远摇了摇头，“施密特先生，您想想，我们锯木头剩下的边角料、木屑、树皮，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废物，对吧？”
施密特点头：“是的，只能当柴火烧。”
“不，它们是黄金。”林远敲了敲桌子，“我要用这些废料，生产纸浆，然后制造纸张。”
“可是，木材造纸的技术还不成熟”施密特皱眉道。
“我知道一种方法，叫亚硫酸盐法制浆。”林远抛出了那个时代的“黑科技”，“利用酸性溶液在高温高压下蒸煮木片，可以高效地分离出纤维素。施密特，这不仅能解决我们的废料处理问题，还能让我们垄断芬兰的报业和出版业！”
施密特的眼睛越来越亮，作为一个技术狂人，他完全被这个新奇的构想吸引了。
“还有，”林远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指着从森林深处到赫尔辛福斯港口的一条红线，“我们要修一条铁路。”
施密特倒吸一口凉气：“铁路？伯爵先生，那可是国家级的工程！”
“只要能降低我们的运输成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林远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我们的工厂不能只在赫尔辛福斯，我们要深入到森林的腹地。铁路修到哪里，我们的帝国就延伸到哪里。”
在赫尔辛福斯港口的一家高级酒馆里，几个衣着华贵的商人面色阴沉。
他们是“老派木材协会”约翰逊为首。他们家族几代人都在做原木出口生意，一直垄断着芬兰南部的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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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拉夫是一个阴鸷的中年人，他抽着雪茄，冷冷地说道：“那个疯子不仅抢了我们的市场，他还把那些原本该烂在地里的废料变成了钱。他的工厂一天能生产我们十倍的货，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奥拉夫先生，您得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破产了！”
奥拉夫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既然他不按规矩出牌，那我们也别跟他讲客气了。”
“您是说？”
“木材是我们的，森林是我们的。”奥拉夫冷笑道，“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切断他的原木供应，让他那个烧煤的铁怪物停转！我看他没有了原料，还怎么造他的‘标准化板材’！”
就在主角忙于扩张时，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工厂。
他是沙俄派驻芬兰的商业监察官，代表总督来“视察工作”。
在参观了工厂后，监察官皮笑肉不笑地对林远说：“伯爵先生，您的工厂为帝国创造了巨大的税收，总督大人对此非常满意。”
“这是我的荣幸。”林远不动声色。
“但是，”监察官话锋一转，“这么先进的机器，这么高效的生产方式，如果仅仅用来生产民用板材，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啊。”
林远心中一凛，他知道正主来了。
“您的意思是？”
“圣彼得堡的兵工厂，最近在寻找一批高精度的枪托木料。”监察官直视着林远，“总督大人希望，您的工厂能优先供应这批军需物资。当然，价格嘛，我们会按‘公道价’给的。”
所谓的“公道价”，往往比市场价低得多，而且往往是打了白条的“国债”。
这不仅是经济掠夺，更是要把主角的工厂变成沙俄军队的附庸。
面对原料封锁和军方勒索，林远并没有慌乱。
他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第一步：反击原料封锁。
林远派人散布消息，声称由于军方订单的介入，他的工厂将优先生产军用枪托，民用板材产量将缩减百分之五十。
这一招“制造稀缺”立刻让市场恐慌了。那些依赖他板材的瑞典和德国商人急了，他们直接绕过中间商，派人去森林里直接向林场主高价收购原木，甚至愿意预付定金。
原本抱团的“老派木材协会”瞬间崩盘。面对高价诱惑，那些原本答应奥拉夫不卖木材给林远的林场主们，纷纷反水，连夜把原木往林远的工厂送。
奥拉夫的封锁联盟，不攻自破。
第二步：应对军方勒索。
林远带着施密特，亲自去拜见那位商业监察官。
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带着监察官参观了正在研发的“亚硫酸盐造纸机”。
“大人，您看，”林远指着那台还在调试的机器，“这是我正在研发的新式机器。它不仅能造纸，它产生的副产品，是一种叫做‘木精’的化工原料。”
他忽悠道：“这种东西，加在火药里，能让炮弹飞得更远，炸得更响。”
监察官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远趁机说道：“大人，与其让我用珍贵的良材去做枪托，不如让我建立一个化工厂，专门为帝国的炮兵生产‘特种火药’。这功劳，可比做几个枪托要大得多吧？”
监察官一听，这可是大功一件！如果真能提高炮弹射程，他在总督面前可就长脸了。
最终，监察官不仅没有强迫林远低价供货，反而答应帮他协调一部分军费，作为“化工实验”的启动资金。
夜幕降临，赫尔辛福斯的港口灯火通明。
林远站在城堡的阳台上，看着远处工厂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那是工业的心跳，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
汉斯走过来，递上一封信。
“少爷，圣彼得堡来的。是伊万少校的回信。”
林远拆开信。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查尔斯：
你赢了。那块木板我收到了，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完美。
我欠你一百个金币，等我从高加索回来，亲自给你送来。
另外，别死得太早。我还要回来跟你再赌一次更大的。
——伊万”
林远看完信，笑了笑，将信纸折好。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伊万的信，代表着圣彼得堡的权贵圈子已经开始正视他。
而脚下的这片土地，这座工厂，只是他未来那个横跨北欧的工业帝国，第一块基石。
“汉斯，”林远说道，“去准备一下。”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去森林深处。”林远的目光投向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我们要去勘探一条铁路线。告诉施密特，让他准备好枕木和铁轨的图纸。”
“是，少爷。”
风从波罗的海吹来，带着咸湿的气息，也带着新时代的号角。
林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城堡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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