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里还冒着呛人的烟尘。
蛊雕头领庞大的尸体压垮了最后半面残墙，暗红色的血液在石缝里积成一小洼，腥臊气扑鼻。
雷浩扶着断墙想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被猛一扯动，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凉气，又跌坐回去。
“他娘的，这畜生临死还想卸老子一条胳膊。”他搓着渗血的绷带，眼睛却死盯着那具巨大的尸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响，最后拍着大腿直蹦：“牛逼！陈古你这招真他娘绝了！给凶兽嘴里塞水缸——我雷浩活三十年，头回见这么骚的操作！”
李晓早就趴在地上，徒手在碎石瓦砾里扒拉，指缝里全是黑泥。
“古哥你别急！你那斧头比金子还金贵，我刨穿地皮也得给你找出来！”他撅着屁股，奋力翻动一块断砖，“哎哟”一声，手指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那灰扑扑的石斧挂坠正安静地躺在砖缝里，竟半点血星也没沾上。
“找到了！”李晓像捧宝贝似的递过来。陈古赶紧接过，拇指下意识摩挲着斧面上粗糙的纹路，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这玩意儿可是盘古殿的钥匙，真要丢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你小子刚才扔石头挺准。”陈古攥紧石斧，勉强笑了笑。
李晓挠着头嘿嘿乐：“那可不？小时候上山掏鸟窝，我扔石子儿能打懵飞着的麻雀！就是刚才差点被那大扑棱蛾子扇成肉饼——”
“别贫了。”苏清婉蹲在陈古身边，手指轻轻按在他胸口，眉头立刻皱紧了。
“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可能还有内出血。”她摸出仅剩的半卷绷带，又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衣角，“忍着点，我先给你简单固定一下。”
陈古疼得牙根发酸，嘴上却还硬撑：“小意思，当年我骑单车摔沟里比这狠多了。”话刚说完，苏清婉往他腰后垫了块石头调整姿势，他“嗷”一嗓子叫出声，脸涨得通红。
雷浩在旁边乐不可支：“哟，你小子也知道怂？刚才拿石头砸怪那股猛劲儿呢？”他凑近些，满眼都是好奇，“说真的，最后那下咋回事？我瞅你就拿了块破石头上去，那怪咋就跟突然抽筋了似的？”
陈古心里咯噔一下。
总不能说是靠盘古气息卡了bug吧？
他干咳两声，眼神有些飘忽：“可能……它那会儿正好犯心脏病了？我就赌一把，纯属运气。”
“运气能干翻精英怪？”雷浩撇撇嘴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用力拍了拍陈古没受伤的肩膀，“不管咋说，你是我亲兄弟！以后哥这条命，就给你罩着了！”
苏清婉缠绕绷带的手微微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陈古紧紧攥着的石斧。
最后一击时，她好像瞥见这石头极短暂地亮了一下，灰蒙蒙的光，像夏夜的萤火虫，一闪即逝。
但她只是抿了抿嘴，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这世道，谁还没点秘密？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突然，天空炸响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那毫无感情的语调，此刻却如同惊雷：
【全球公告：恭喜龙国试炼者（编号：114514），于新手副本‘凶兽围城’中，成功击杀精英级变异生物‘变异蛊雕头领’，贡献度超过95，表现评价：ss级！特此公告！奖励结算将大幅提升！
声音连续响了三遍，震得人耳膜发痒。
雷浩张大了嘴，连烟袋杆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都没察觉。“ss级？”他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那玩意儿评级最高不是才a级吗？”
李晓更直接，原地蹦了三下，险些一脚踩进旁边的蛊雕血洼里。“编号！那编号！古哥，你编号是不是开头的？！后面是不是514？！”
陈古心里暗骂这系统真不讲究，直接公开编号，想低调都不行。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清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即化为由衷的欣喜。她扶住陈古的胳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原来……公告里说的，真是你。”
这时，远处传来乱糟糟的喊声。
东边残墙根下，几个原本缩在旮旯里的龙国试炼者正扒着断墙朝这边张望，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胳膊喊：“114开头的！是不是这边？！大神在不在？！”
另一个穿运动服的女生跳起来挥手：“我们刚听见动静了！是不是大佬把那个大怪干掉了？！”
更远些的地方，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试炼者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一个高个子老外愤愤地踹了一脚石头骂道：“谢特！龙国人作弊！这不可能！”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小声点！万一被听见……”
陈古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把脑袋往苏清婉身后埋。“完了，这下想藏都藏不住了。”他小声嘀咕。
雷浩却一挺胸脯站起来，梗着脖子冲那边喊：“看啥看？没见过龙国大佬啊？！再瞅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李晓也狐假虎威地咋呼：“就是！我们古哥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全戳趴下！”
苏清婉无奈地扶额，怕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连忙拉了拉雷浩的衣角：“别闹了，小心再把其他凶兽引来。”
正闹腾着，天空再次响起系统提示：【叮！副本‘凶兽围城’剩余时间不足1小时，兽潮即将消退。
声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凶兽的嘶吼，却失去了之前的凶戾之气。陈古探头望去，只见几只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鬣狗，此刻正夹着尾巴往林子里钻，连地上的碎肉都顾不上叼了。
“奇了怪了，这帮玩意儿咋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雷浩挠着后脑勺，一脸不解。
“应该是蛊雕头领死了，它们没了指挥核心。”苏清婉冷静地推测，“就像狼群没了头狼，自然就散了。”
陈古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厮杀了。
他疲惫地靠在断墙上，看着队友们忙前忙后——雷浩正努力从蛊雕尸体上撬下几片最坚硬的鳞片，说要“带回去打把好刀”；李晓蹲在血洼边好奇地研究，被雷浩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你小子想喝凶兽血啊？嫌命长是不是？”；苏清婉则在仔细整理所剩无几的背包，把仅有的半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公平地分好。
夕阳的余晖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废墟间的血腥味似乎也淡了一些。
“说真的，”雷浩突然开口，手里捏着那片泛着青黑光泽的鳞片，“刚才听见全球公告，我他娘眼泪都快下来了。之前被那玩意儿堵在屋里，真以为肯定得交代在这儿了，哪想到……”
“我也是。”李晓接过话，声音低了些，“刚才躲石墩后面，听见那大怪叫，腿都软了。要不是古哥你喊那一声，我可能现在还瘫在那儿呢。”
苏清婉看向陈古，轻声道：“谢谢你。”
陈古想咧嘴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谢啥？要谢就谢那个水缸……哦不，谢我们命大。”
最后的一小时过得飞快。当系统提示“副本结束”的柔和白光从天而降，笼罩住四人时，陈古最后看了一眼狼藉的废墟，和蛊雕头领逐渐冰冷的尸体，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回去后，老子得先睡他个三天三夜。”雷浩的声音从愈发耀眼的白光里飘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我要吃红烧肉！吃三碗！”李晓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苏清婉轻轻笑了笑：“我得先回去看看我爸妈……”
陈古靠在温暖的白光里，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石斧。这光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水里。他想，不管回去要面对多少麻烦和探究，至少现在，他们四个都活着从这地狱般的副本里出来了。
这就足够了。
白光越来越亮，彻底吞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废墟里，只留下蛊雕头领巨大的尸体和一片狼藉，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只是这片破碎之地的一个短暂噩梦。
但天空中那冰冷的系统公告余韵，早已在看不见的远方，掀起了滔天巨浪——
龙国出了个ss级评价的试炼者，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