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知从何处吹入,牢房昏暗的长廊上悬挂的油盏火光扑烁了几息。
凌乱嘈杂的脚步声隐隐自牢房外传来时,傅重峦才缓慢的睁开了微合的眼眸,垂首轻咳了两声,呼吸渐沉。
被关了一夜,这会傅却忧倒是心大的靠着傅重峦睡着了。
牢房中静寂幽深,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怪声。
傅重峦淡淡的敛着眸,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眉尖轻蹙,好似在疑惑思索。
过了这么些时辰,肖从章也应该发现他出事了吧?怎么还没来?
正巧在怀疑不解呢,下一瞬,傅重峦便听到了大牢门外传来一声熟悉且焦急的嗓音。
“阿峦!”
正在无所事事打盹的狱差忽的看见有人闯进来,被惊醒后看着带着一身杀气的肖从章,正要拔出武器阻拦。
话音都没起就被人一拳打飞,突如其来的惊变令人来不及反应,瞬间打破了牢房内窒息的安静。
肖从章目光快速的在关着人的牢房内搜寻,直到看见傅重峦他们身影后,一直紧皱的眉才微微松开。
“你怎么才来?”傅重峦在看见肖从章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眼底泛起一抹湿润,下意识的轻声抱怨。
肖从章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他目光绕着傅重峦打量一遍后,才哑声应了一句。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阿峦”
他的目光落在牢房栓着的锁上,眼眸中多了一抹寒意,一把夺过狱卒的刀将其砍断后,肖从章快步走进牢房内,将傅重峦扶起抱在怀中。
傅却忧这会也在那声巨响中睡眼惺忪的醒来。
从地上坐起来时,瞧见傅重峦和肖从章抱在一起,还以为在做梦了,揉着眼睛嘀咕了一句。
“阿爹,我怎么瞧见义父在这了?”
话音刚落下,大牢外有更多的脚步声传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后,傅却忧抬眼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元玠领着身后一帮人走了进来。
“元玠?!”
姜氏父子这会被禁军押着,一脸狼狈的跟在后边。
乍然听到傅却忧直呼太子的名讳时,震惊的朝他看去,更是心如死灰。
姜不通回头瞪了一眼跟鹌鹑一般没了嚣张气焰的儿子,心里直骂。丸??鰰戦 已发布蕞鑫章結
傅重峦从肖从章的怀里抬眸,淡淡的瞥向牢房外的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昨日那个格外嚣张的姜非武身上。
元玠在看到傅重峦和傅却忧都没有受伤后,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抬手朝傅重峦行礼问安,不料下一秒,傅重峦眉头一皱,一脸虚弱难受的靠在肖从章怀中,病弱无骨的捂着心口呼吸散乱。
肖从章心中一紧,连忙低头去看傅重峦,无声的观察了片刻后,又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
傅重峦一脸害怕的仰头望向肖从章,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还时不时用余光瞥了眼姜氏父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夫君!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昨日我都要被吓死了”
傅重峦边用脸颊在肖从章怀里蹭了蹭,边借着衣衫的遮挡,使劲的掐住他腰间的肉泄愤。
让他来这么晚,按照他本来的计策,若肖从章来的及时,他和小却忧可以早早回去的!!
肖从章面色平静的没有任何反应,由着傅重峦用力掐,抬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眼底配合着露出不悦的寒意,看向姜非武二人。
“阿峦别怕,夫君定会替你报仇的。”
这个混蛋!
傅重峦偷偷用力又拧了肖从章一下。
折腾完人后,傅重峦还记得自己的戏没演完,低头看向旁边一愣呆滞的傅却忧,一脸惊惧伤心的说起昨日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原本与却忧不过出门散散心,刚好碰上那郡守家公子在街上肆意欺辱女子,这才出手阻拦!”
“不曾想他们恃强凌弱,我出言劝阻,他们还对我动手!”
“他还打了却忧啊夫君!!”
傅重峦说的信誓旦旦,添油加醋,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愣住了。
而被点名的傅却忧在接收到傅重峦的暗示后,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立刻捂着肚子,眼眶瞬间冒出一眶眼泪,先是瘪着嘴看了眼肖从章,在十分委屈的转头看向元玠,声音都带着几分可怜无助。
“我和阿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看着傅却忧脸色苍白(饿的)的朝自己看过来的元玠在听闻后登时眸光阴寒了几分,侧目冷冷的瞥向姜非武。
一连接收到两道带着杀气的目光注视的姜非武脸色大变。
他满脸震惊的慌乱摇头,咚的一声跪下,极力否认的想要解释。
“我没有啊爹!殿下!我真没有让人伤到他们!这小子?!——都是世子对我的人动手,根本没有碰到他们衣角啊!!!”
姜非武只觉得有口难辩。
他昨日被打成那般的气还没出呢,这会天大一口要命的锅又扣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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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肖从章此刻昏庸的可怕。
只见他怀里抱着一脸憔悴虚弱的傅重峦,看着他心疼的直皱眉,厉声说道。
“姜公子莫不是觉得本国公的夫郎和世子冤枉了你?”
姜非武被吓的魂都快散了,只能强撑着看向他爹,猛的摇头。
“儿子真的没有伤到他们!!”
姜郡守这会哪里还顾得上辨别这些真假,他自然听出了肖从章的语气中威压,势必要他今日处置了姜非武,给他们一个交代。
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子,这些年纵容到如此地步,又怎么下的了手。
姜不通眼眸通红的弯身跪下,正想朝肖从章请罪求饶时,耳边又听到了元玠森寒的话语。
“姜郡守,天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你想为了保全一人,祸及九族吗?”
听到这里的姜不通又怎么不明白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闻言沉默了片刻后,他红着眼咬紧牙关回头扫了眼身后跪着的姜非武。
后者似乎这会才知道死期将至,慌了神般的求饶。
“爹,我不想死啊爹!”
姜不通狠心的甩袖,不去看姜非武的神情,抬起头看向肖从章怀里的傅重峦,低头请罪。
“一切皆是下官教子无方,纵容太过,得罪了镇国公夫人与世子,下官定会下令严惩,给夫人和世子一个交代!!”
说着就要重重的磕头行礼,却被傅重峦冷疏淡漠的声音打断。
“姜郡守此番最该告罪的人,并非我与世子”
姜不通神色一僵,抬起头来看向牢房中的人。
只见傅重峦收起了面上的虚弱,淡淡垂眸间,能窥见他瞳孔中未遮掩殆尽的寒栗。
傅重峦似笑非笑的朝他挑了下眉,朝他对面的牢房示意一眼。
一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的牢房中,两个模样年轻的姑娘这会抱在一起,一脸的呆滞走神,像是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不知作何反应。
姜不通一瞬便猜到了这是被姜非武调戏的两个女子。
“你们该向二位姑娘道歉。”傅重峦的声音高悬清冷,透着说不出的无情摄人。
见姜氏父子二人好似愣住了一般半天沉默,傅重峦微微勾唇,眼眸轻敛。
“怎么?不愿?”
姜非武这会当然是不愿的,让他一个男子向女子致歉,且他还没做什么呢,不过言语调戏两句,便要向两个出身低贱的女子下跪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
傅重峦像是被气笑一了般冷嗤了声,叹了口气,朝元玠说道。
“既然不肯,那元玠,你也进来,咱们四个只好在牢房里再住两日了”
一间小小的牢房里关了镇国公一家已然离谱,再关个太子进去,堪比上京天牢了。
元玠眸光一沉,当即颔首。
“是,师母。”
说完就要走进牢房,把姜不通等人吓的魂飞魄散。
在回过神后,再也不敢做什么反抗,姜不通一把押住姜非武,转向那两个姑娘,咚咚的磕头赔罪。
“都是我儿的错!望二位姑娘原谅!!”
清晰的磕头声一阵阵的回响在牢房内,直到此刻,傅重峦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压下眼中的晦暗。
一旁一直等傅重峦出完气折腾够了,才抬手扶住他的腰,弯身将他抱起。
傅重峦顺势靠在熟悉的怀抱中,眉眼恹恹的带着几分冷和疲惫。
“出完气了?”
傅重峦闻言,有些累的合了合眼,轻轻颔首。
“我带你回去。”
傅重峦的脸便贴在肖从章的颈侧,这一通演给他累够呛,这会没什么力气。
肖从章抱着他走出牢房门时,扫了眼还在磕头的姜氏父子,沉声对元玠说了句。
“殿下,你命人在此看着,直到磕到二人姑娘满意,再派人送她们平安归家。”
“至于其他,你可自行处置裁断。”
元玠应声后点头,在目送肖从章带着傅重峦离开后,侧眸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傅却忧。
“阿满,你随老师们先回去。”他提醒道。
傅却忧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圆亮似鹿的眼眸同他对视了片刻,忽的摇了摇头,走过来拉住元玠的手说道。
“我留在这陪你,元玠哥哥。”
忽的听到他这么说的元玠愣住了好一会,待回过神来,才慢慢收拢掌心回握。
他轻声应了一声。
“好。”
话音落下后,元玠环顾了一圈周围,朝一侧待命的禁军下令示意后,拉着傅却忧往外走去。
他还在留在镇上的郡守府等滁州州府过来,在处置姜氏父子,是以要晚些回浣溪村。
傅却忧愿意留下陪他是意外的惊喜
不过他心中不知为何,还是很欢喜
照进昏暗牢房内的天光变得模糊大亮,将两道并肩而走的小小身影拉扯的很长很长
另一边,肖从章全程抱着傅重峦走出郡守府,上了回浣溪村的马车。
半个时辰后,回到了府宅中。
肖从章宛若抱孩童一般将困了的傅重峦抱下马车。
见他是在困,心中还带着点气的肖从章便抱着他朝寝屋走去,便冷声问了一句。
“傅大人方才的戏演的不错。”
莫名听到一句夸奖,傅重峦困意模糊中都猜到了肖从章还在生他的气。
无奈的笑出了声后,双手抱紧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肩上蹭了蹭,假装睡意上涌的含糊说道。
“一般一般,镇国公过誉我好困,从章~”末了伴随一句绵软的话,一瞬便浇灭了肖从章生气的心。
他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无声的叹了口气后,肖从章的手在他臀上捏了下,脚步稳当的进了寝屋。
门关上的那一刻,传出肖从章抵着腮落下的一句。
“改日给你建个戏楼。”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