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安联想到自身,更是疑惑:“这侵蚀究竟从何而来?学生晋升八品时,似乎并未感受到任何异常。”
“或许是你灵识强韧,加之八品时的侵蚀本就极其微弱,故而未曾察觉。
至于这侵蚀的源头,乃是门径本身的问题。
根据历代先贤研究,当同一门径的修行者陨落之时,其残存的意识,并不会完全消散于天地,而是有部分会被其修行的门径本身所吸收、积累。
久而久之,这门径便如同一条沾染了无数杂乱意识碎片的浑浊河流。
修行者每次冲击更高品阶,便如同逆流而上,必然会引动这些沉积的混乱意识冲击识海。
轻则心神受损,前路断绝;重则灵识湮灭,身死道消。”
白寻柳喟叹一声:“至今,也无人能彻底弄清这门径侵蚀的根本,更遑论彻底解决。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依循前人摸索出的一点规则,借助气运等手段,突破修为罢了。”
白若安若有所思,又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凶险,朝廷为何不将至高门径的心法秘而不宣,只由极少数人修炼。如此一来,陨落者少,门径积累的杂乱意识不就少了吗,侵蚀之力也会减弱吧。”
白寻柳微微摇头道:“但这又回到了最初的气运之论。皇朝气运,并非凭空而来,它需要足够多的人来产生。
修行某一门径的人越多,此门径在天地间的份额便越大,所能分润的气运也就越多,这也是为何除工程司外的二阁八司皆是至高门径。
朝廷若想保持某一至高门径,始终拥有足以支撑一品诞生的雄厚气运,就必须保证有足够数量的修行者基数。
不然等到下一位一品晋升时,气运不足就会导致晋升失败。
因此,公开门径,并非无私,实则是维系至高门径地位的必然之举。”
白若安沉吟片刻,追问道:“老师,那当今的大司空,又是如何晋升一品的?大司空所修的门径并非至高门径吧。”
白寻柳端起茶杯,又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继续娓娓道来。
“大司空能踏足一品,有其特殊的历史机缘,关键在于当时的战争。
大司空凭借一己之力延缓了庆朝的凶猛攻势,为虞朝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此等力挽狂澜的功绩与声望,使得他的名号传遍天下,引得无数人景仰,进而纷纷选择修行他所传承的门径。
那时,工程司虽还未正式位列九司之一,但其遍布虞朝全境,规模本身就很庞大,再加之战争带来的影响力,修行他门径的人数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规模。
这海量的修行者所产生的庞大气运,已然足够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庇护他冲击一品之境。
然而,这份气运也仅仅够支撑他一人登顶。正因如此,大司空并没能象其他至高门径那样,创建起属于自己的家族或宗门势力。
他始终是,也只能是工程司的大司空。
而且,由于赵家的势力极力阻挠大司空培植自身的羽翼。
因此,朝廷方面,实际上也在有意地控制着修行大司空门径的人数。”
白若安听到这里,眉头微蹙,流露出不解:“即使已经成为一品圣君,依然要受到如此限制吗?”
白寻柳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傀偶赵家虽因内斗而衰落,一品二品尽丧,但他们在其他至高门径中,依然有着盘根错节的盟友与支持者。
任何层面的势力斗争皆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同我想晋升长老,族内亦有支持与反对之声一样。
何况,大司空也并无发展势力的想法,毕竟一开始的大司空,只是为了击退庆朝,回到自己的故土。
这其中,或许还牵扯到至高门径更深层的飞升之秘。不过这秘密我所知不全,仅知晓一点:
至高门径的地位,并非永恒不变。其他门径,是有可能凭借气运的转移,将原有的至高门径‘挤’下去的。
这就又回到了气运的根本上,二阁九司,作为虞朝统治的支柱,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汇聚和分配整个皇朝气运的最内核媒介。
这股被汇聚于天都的煌煌气运,才是支撑各大至高门径不断诞生一品圣君的根本保障。
可以说,如今在天都的所有一品圣君,其晋升之路,皆离不开二阁九司体系所凝聚的这份气运加持。”
听完这番抽丝剥茧的解释,白若安眼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他试探着问道。
“老师,如此说来,是否意味着晋升二品,虽然不需要整个皇朝的气运,但也需要类似家族、或者一方大势力所凝聚的气运来庇护?”
白寻柳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很欣慰白若安能举一反三。
“正是如此,二品之境所面临的侵蚀,其强度虽远不及冲击一品时的强烈,但需要至少一州之地的气运作为庇护。
虞朝十六州,每一州都有一个至高门径的大本营。琼崖白家,云滇石家,千越颜家,金陵道庭,陇西锻天阁,朔方草堂……
这些势力就和二阁九司一样,是汇聚气运的媒介。
在这些至高门径扎根的州郡,相应门径的修行者数量远比其他州郡要多。
例如,琼崖州的水师随处可见,朔方州的医师比例冠绝各州……
这些修行者本身,就在源源不断地产生并维系着与该门径相关的气运。而这些气运,最终会冥冥之中汇聚于白家、草堂这样的势力之中。
正是依靠着这份凝聚起来的一州气运,这些势力中的强者,才能在冲击二品、三品时,获得足够的庇护,抵抗侵蚀。
这也是为何,我晋升二品需要成为白家长老的原因。只有那个位置,才能分润到气运的庇护。”
白若安若有所思,但随即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老师,这些势力内部的斗争如此激烈,朝廷难道就坐视不管吗?万一斗得太过,导致人才凋零,门径衰弱,岂不是损及国本?”
白寻柳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无奈。
“朝廷不会插手干预的。对于单一门径内部的倾轧与斗争,只要不波及朝局稳定,上面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的傀偶门径便是明证,内斗到一品二品传承几乎断绝,朝廷也未曾直接下场调停。
因为,对朝廷而言,当一个门径内部势力因内斗而元气大伤、陷入空虚之时,恰恰是朝廷扶持自身嫡系力量、安插亲信、加强对该门径掌控的最佳时机。
无论是对至高门径,还是普通门径,朝廷皆是这份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