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没有光的黑暗，而是“规则”被抽离后的绝对虚无。
云知意睁开眼——如果这个动作在这里还有意义的话——她“感知”到自己站在一片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灰色空茫中。脚下没有实体，却有一种诡异的“支撑感”，就像站在一层凝固的空气中。
【空间解析度：无法定义】
冰冷的认知数据流在她视界中掠过，又瞬间消散。这里的规则太破碎了，连她的解析能力都只能捕捉到碎片化的读数。
“你来了。”
一个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
不是听到，而是“知晓”。
云知意转身——这个方向感是她自己赋予的——看见了一个“存在”。
那是一个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模糊人形，光点间有纤细的规则丝线连接，但大部分丝线是断裂的，飘散在周围，像被撕碎的网络。光点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规则参数的剧烈震荡。
“上古人皇？”云知意问。她的声音在这里也变成了直接的信息投射。
“称谓已无意义。”光点人形“说”，“我是被囚于此的规则意识聚合体，编号ty-0017-初始锚点-01。你可以称我为……‘残响’。”
云知意眼中掠过湛蓝的数据流，试图建立模型。
【目标分析：非生物体，非灵体，规则结构体……稳定性极低……疑似遭受持续规则剥离……】
“青棋把你困在这里？”她问。
“困？”残响的光点剧烈闪烁了一下，那像是苦笑，“不，孩子。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因为外面那个‘完整’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囚笼。”
残响“移动”了——更准确地说，是它周围的规则坐标发生了重构。云知意眼前的灰色空茫如幕布般褪去，显露出这片“破碎之间”的真实景象。
她倒吸一口一口不存在的冷气。
137个光茧。
每一个都有残响相似的结构，但破损程度更严重。它们悬浮在虚无中，由密密麻麻的规则锁链贯穿、捆绑、连接。锁链的另一端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那里传来某种缓慢而恐怖的“吮吸”感——就像有东西在持续抽取这些存在的规则本质。
【检测到高维规则抽取装置……运行效率：872……】
“他们是谁？”云知意的声音冷了下来。
“历代觉醒者。”残响的光点黯淡了几分，“三千七百年来，每一个发现世界真相，试图突破‘初始覆盖层’的修士、凡人、甚至妖兽。青棋抓捕他们，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废物利用’。”
它“挥手”，一道光幕展开。
画面中，一个年轻的阵法师在密室中刻下最后一笔阵法，兴奋地低语：“我算出来了！存在周期性错误，误差率0003，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这个世界被人修改过——”
下一秒，空间撕裂，青棋的身影浮现。
没有战斗。青棋只是轻轻一点，阵法师周身的所有规则瞬间“凝固”，然后被剥离、压缩、封装进一个光茧中。
“他们的意识被保留，作为‘规则稳定器’。”残响说，“每一个觉醒者，都会对虚假的规则层产生扰动。青棋把他们做成锚点，用他们的认知冲突来抵消扰动，维持系统的稳定。这叫……用错误来修补错误。”
云知意感到一种冰冷的愤怒在理性中燃烧。
这是她见过最“高效”也最残忍的系统设计。用受害者来维稳，让反抗成为维持囚笼的能源。
“你是第一个。”她看向残响。
“是。ty-0017号实验场——这是他们对我们世界的编号——建立第三百年，我发现了覆盖层。”残响的光点开始有规律地明灭，那像是在展示某种数据，“我试图唤醒所有人，集结了当时最强的137名修士，准备强行突破覆盖层，连接真实宇宙。”
“然后呢？”
“然后我们赢了。”残响的“声音”里有一种荒诞的平静，“我们撕开了覆盖层，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也就在那一刻，《终极安全协议》被触发。来自‘创造者文明’的自动防御系统判定：ty-0017号实验场出现‘认知污染扩散风险’，启动净化程序。”
光幕画面切换。
那是一片……云知意无法理解的景象。
不是星空，不是虚空，而是某种由纯粹数学结构构成的“背景”。无数几何体在非欧几里得空间中旋转、嵌套、分裂。而在那结构的深处，一道冰冷的指令流横扫而过：
【检测到低维文明突破培养皿边界】
【风险等级：七级（可能污染宇宙底层代码）】
【执行方案：认知净化（深度）】
【执行单位：协议守护者-第9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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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生物。”云知意喃喃道。她看见了那些“舰队”——那是移动的规则集合体，没有物质形态，只是在直接改写现实。
“创造者文明早已消失，或者说，升维了。”残响说，“留下的只有这套自动维护系统。《终极安全协议》是宇宙级的免疫机制，它的唯一指令是：防止低维文明的‘错误认知’污染高维规则结构。方式就是……把觉醒的文明‘格式化’。”
“所以青棋是在帮我们？”云知意敏锐地抓住关键，“他用虚假层掩盖我们的觉醒，避免协议触发？”
“一开始是。”残响的光点剧烈震荡，“但三千七百年过去，青棋变了。他发现了一个更‘高效’的方案：与其让整个文明永远沉睡，不如定期进行‘可控净化’。每次清除掉觉醒者，用他们的规则能量强化覆盖层，这样既能保持文明存续，又能避免协议全面触发。他称这为……‘文明的安乐死’。”
【逻辑链闭合】
【青棋行为模式解析完成：维稳型官僚思维，追求系统最小风险运行】
【推论：他从未想过带我们真正突围，只是在管理一个永久囚笼】
云知意闭上眼。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串联成一条冰冷的锁链。
而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外部规则扰动】
【来源：ty-0017真实世界】
【扰动类型：虚假层裂缝扩大】
残响的光点突然全部点亮。
“你的同伴们在外面遇到了麻烦。”它说，“虚假层不是完美的，强烈的情感记忆、深层认知突破，都会产生规则涟漪。当足够多的涟漪叠加……”
光幕上浮现出真实世界的景象。
墨辰在天工峰核心密室，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面前的“规则镜像投射”控制台上，十几个参数正在疯狂报警。
“楚凌霄报告：又有七个修士出现记忆闪回，这次他们看到了……‘前世’的死亡画面。”墨辰的声音通过传讯符传来，疲惫而紧绷，“陈长老说民间开始流传‘末日梦境’的传说，恐慌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