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只展示了第七监测站的数据，但同期第一、第三、第九监测站的数据显示完全相反的趋势。”云知意调出完整图表，“事实上，在科学方法论传播最广的区域，‘非理性崇拜’显着下降，社会协作指数、创新活力指数、个体幸福感指数全部上升。”
红棋的光雾开始不稳定。
影棋的阴影中传出声音：“但那只是短期。长期来看，规则完全修复后，世界将失去‘神秘性’，文明可能会陷入虚无主义——”
“您是说，”云知意打断他，“建立在‘虚假神秘’上的文明，比建立在‘真实认知’上的文明，更有价值？”
影棋沉默。
“我来告诉您长期数据是什么。”云知意调出混沌守护者系统的预测模型，“按照当前修复速度，三百天后规则修复将完成第一阶段。力与物理规则的兼容性将达到93，修真者可以无缝使用科学工具，科学家也可以直接观测灵力现象。”
她展示出一幅融合文明的远景图：
剑修用等离子剑刃，丹师用分子合成仪，阵法师在编程灵阵，而凡人的城市里，聚灵阵为整个电网供电……
“这不是文明崩溃，影棋委员。”云知意一字一句，“这是文明……进化。”
红棋和影棋都沉默了。
不是被说服，而是意识到——言语上的辩论，他们已经赢不了这个用数据说话的科学家。
废弃实验室那边，零在失败了四千多次后，终于猜对了密码。
【解锁成功】
【正在读取黑棋工作日志……】
日志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段规则编码的记忆碎片。零将自己接入，开始读取——
第一段碎片：黑棋批准“规尺”实验的那天。
他在日志里写道：“上古人皇发现了真相。不是我们告诉他，是他自己找到了‘覆盖层’的缝合痕迹。他来找我时，眼睛里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他说：‘你们以保护为名，囚禁了我们一万年。’我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第二段碎片：实验监督第30天。
“修复进展顺利。上古人皇是个天才，他建立的‘规则缝合模型’比委员会的技术更优雅。我开始怀疑——也许我们所谓的‘高维文明’，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这些被我们‘保护’的低维生命。”
第三段碎片：第48天。
“上古人皇找到了那个‘外部干扰源’的线索。他说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破坏。有人不希望修复成功。我问是谁，他看着我，说：‘问问你的同事，青棋。’”
零的虚拟影像剧烈波动。
青棋？！
它继续往下读。
第四段碎片：第50天。
“青棋来找我。她说她收到了‘上面的指令’，要求终止实验。我问哪个‘上面’，她不肯说。但她暗示，如果实验继续，不仅上古人皇会死，ty-0017世界也可能被‘重置’。她在威胁我。”
第五段碎片：第51天，最后记录。
“上古人皇失踪了。实验室被破坏，所有数据被抹除。青棋站在废墟里，看着我，说：‘黑棋，有时候保护一个文明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它停留在安全的位置。’”
“我懂了。她不是保守派，也不是改革派。她是……‘平衡派’。她不在乎真理，不在乎正义，只在乎‘系统稳定’。为此，她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一个正在自我修复的文明。”
“我要去找上古人皇。如果他还活着。”
“如果我失败了，看到这段记录的人，记住——”
“别信她。”
碎片到此结束。
零立刻将记录加密传输回格物苑。
几乎同一时间，云知意收到了零的紧急通讯。
她快速浏览了黑棋日志的内容，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如此。
青棋不是什么“切掉烂肉的好医生”，她是“维持病态平衡的庸医”。她不在乎谁对谁错，只在乎委员会这个系统不要崩溃。所以当年她默许红棋的违规实验，所以她在“规尺”实验可能打破平衡时出手破坏，所以她现在表面合作，实则……
“她在控制调查。”云知意喃喃自语。
控制调查方向，控制证据链，最终交出一份“各打五十大板”的报告：既承认初始覆盖层有瑕疵，又强调规则修复有风险，然后建议一个“温和渐进”的方案——本质上，还是拖延，还是压制。
这样，委员会的面子保住了，系统稳定了，而ty-0017世界……继续被囚禁在缓慢修复的牢笼里。
“云知意。”零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件事。我在黑棋实验室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传输过来的，是一枚小小的、银白色的芯片。
芯片表面刻着一行字：【如果青棋背叛了平衡，用这个。】
当晚，青棋的通讯再次接入格物苑。
她的投影笑容温和：“档案核查进展顺利。我们找到了原始决议的完整记录——确实存在程序瑕疵，但并非恶意违规。我准备在下次会议上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委员会正式向ty-0017世界道歉，并设立专项基金支持规则修复，但修复进度需要‘委员会指导’，确保安全可控。”
典型的“青棋式平衡”：给点甜头，拿走主权。
云知意看着她，忽然问：“青棋委员，您当年为什么要终止‘规尺’实验？”
青棋的笑容僵了一瞬。
“谁告诉你的？”
“黑棋的日志。”云知意平静地说，“他说您是‘平衡的奴隶’。”
漫长的沉默。
青棋脸上的温和终于完全褪去，露出底下那种冰冷的、计算的神色。
“黑棋不懂。”她轻声说，“有些平衡，必须维持。否则崩塌的，不止是一个实验场，而是整个多元宇宙的观察体系。”
“所以，”云知意点点头，“您准备好再次‘平衡’掉我们了？”
青棋没有否认。
她只是说：“云知意，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应该知道——在系统面前，个体永远渺小。接受指导，缓慢修复，你们的世界还能活下去。继续对抗……”
她顿了顿。
“下次会议，我会提交那份折中方案。希望你……做出明智的选择。”
通讯中断。
云知意坐在主控室里，看着手中那枚银色芯片。
芯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她打开读取器，插入芯片。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标题是：
【青棋的弱点：她守护的‘平衡’，建立在137个违规实验场的痛苦之上。证据链如下——】
文件开始自动播放。
第一段证据：青棋批准的对某个魔法世界的“认知限制”，导致该文明陷入万年停滞。
第二段证据：青棋掩盖的某个科技世界的“规则污染”，数亿生命因此消失。
第三段、第四段……
整整137个世界，137份被“平衡”掉的血泪。
云知意看着这些，手指缓缓收紧。
然后，她笑了。
笑容冰冷，锐利。
“青棋委员。”
她轻声自语。
“您说，在系统面前，个体永远渺小。”
“那如果我……”
“把整个系统，都掀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