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副省长闭上眼睛。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张狰狞的、巨大的网。
网的中心，是李副部长。
网的边缘，延伸到省里、市里、甚至更远的地方。
而他自己，不过是这张网里一只不自量力的飞蛾。
“刘副省长，我们现在怎么办？”陈亮问，“证据链已经基本完整了，但涉及到这个级别……”
“按计划进行。”刘瑜打断他，“把所有证据整理好，备份，原件你亲自保管。记住，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
“包括部里来的所有人。”刘瑜一字一顿，“尤其是李组长。”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陈亮才说：“刘副省长，您这次去北京，很危险。”
“我知道。”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跟您去？”
“不用。”刘瑜摇头，“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证据，还有，保护好小雅。”提到女儿的名字，刘瑜的声音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坚硬：“小雅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省厅特警队已经接管了她的安全，今晚开始，她住在学校宿舍，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明天一早，我们会把她转移到安全屋。”
“好。”刘瑜副省长顿了顿，“陈亮，如果我这次回不来……”
“刘副省长！”
“听我说完。”刘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把证据交给中纪委的王书记。他的联系方式，在我办公室左边抽屉的夹层里。记住，只能交给他本人。”
“刘副省长，您别说这种话……”
“这是命令。”刘瑜副省长说，“还有，保护好自己。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挂断电话，刘瑜看向窗外。
雨还在下。
车子已经驶入绕城高速，前方的道路在车灯照射下泛着湿冷的光。
两辆特警车一前一后护卫着，红蓝警灯在雨幕中无声旋转。
“刘副省长，交警支队的直升机已经抵达事故现场。”
小王转过头，手里拿着平板，“现场照片传回来了。”
刘瑜接过平板。
屏幕上，机场高速三公里处的画面清晰可见。
一辆大型货车确实侧翻在路中间，散落的货物——看起来是成箱的电子产品——铺满了三条车道。
但刘瑜副省长的目光，却落在照片的角落。
距离事故现场大约两百米的路肩上，停着三辆黑色越野车。
车旁站着几个人，穿着雨衣，看不清脸。
但其中一个人的站姿，刘瑜认得。
那是省厅前特警支队支队长，赵铁军。
三个月前，因为“违纪”被调离一线，去了档案处坐冷板凳。
赵铁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
刘瑜不信巧合。
他放大照片，仔细观察那三辆越野车。
车身上没有明显标志，但轮胎的磨损程度、车窗的贴膜颜色、甚至天线的高度……都是特警队的标准配置。
“小王。”刘瑜放下平板，“通知特警队，改变路线。不走绕城高速了，改走老国道。”
“老国道？”小王一愣，“那条路要绕很远，而且路况很差，一小时恐怕……”
“执行命令。”刘瑜说。
“是！”车队在下一个出口驶离高速，拐上了一条昏暗的县级公路。
这条路确实不好走，路面坑洼不平，两侧是茂密的树林。
雨夜里，树影在车灯照射下张牙舞爪，像是随时会扑上来的怪物。
刘瑜看了看表。
九点四十分。
距离专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
“来得及吗？”小王紧张地问。
“来得及。”刘瑜说，“专机会等我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了三声，接通了。
“老首长，是我，刘瑜。”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小刘啊，听说你要来北京？”
“是的，专机一小时后起飞。”刘瑜说，“但我可能赶不上了。”
老首长沉默了几秒。
“出事了？”
“嗯。”刘瑜没有隐瞒，“有人在阻止我去北京。机场高速被人为堵塞，我怀疑沿途还有埋伏。我现在改走老国道，但不敢保证能安全抵达机场。”
“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刘瑜副省长说，“第一，专机能不能多等我半小时？”
“可以。我跟空军方面打招呼。”
“第二，”刘瑜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到不了机场，或者……我在路上出了‘意外’，请老首长务必关注这个案子。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安排人保管好了。关键证人的名单和联系方式，我发到您的加密邮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时间。
良久，老首长才缓缓开口：“小刘，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知道。”“那你应该知道，这场仗，你一个人打不赢。”
“我知道。”刘瑜说，“但我必须打。老首长，您当年教过我，穿这身衣服，就要对得起头顶的国徽。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哪怕粉身碎骨？”
“哪怕粉身碎骨。”老首长叹了口气。
“好，我明白了。专机会等你，多久都等。至于其他的……”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我虽然退下来了，但还没死。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该剁了。”
“谢谢老首长。”挂断电话，刘瑜感到一阵短暂的轻松。
但很快，这轻松就被更强烈的警惕取代。
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弯道旁，他看见了一点红光。
烟头的红光。
在雨夜里，那点红光时隐时现，像是黑暗中野兽的眼睛。
“减速。”刘瑜低声说。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
几乎就在同时，前方弯道处，两束强光突然亮起！
刺目的远光灯直射而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车队。
刘瑜眯起眼睛，透过指缝，他看见弯道中央横着一辆工程车，完全堵死了去路。而工程车后面，影影绰绰，至少站着十几个人。
全都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戴着面罩。
手里，拿着枪。
“掉头！快掉头！”刘瑜吼道。
司机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已经晚了。
后方，更多的车灯亮起。
三辆越野车从树林里冲出来，堵住了退路。
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刘副省长，我们被包围了！”小王声音在颤抖。
刘瑜副省长没有慌。
他反而异常冷静。
“所有人，听我命令。”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有力，“特警队，准备战斗。对方如果开火，坚决还击。记住，优先保护证据箱。”
“是！”对讲机里传来特警队长坚定回应。
刘瑜副省长看向窗外。
黑衣人们已经散开队形，缓慢地包围上来。
他们的动作专业而熟练，显然受过严格训练。
不是普通的黑社会。
是职业的。
是内部的人。
刘瑜副省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