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一声干脆利落,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涩响,在雨声轰鸣的背景音中突兀炸开!
总电闸被眼镜男陈亮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了下来!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瞬间,仿佛整个世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了光源。
办公室,连同外面那一小段原本还亮着应急灯的走廊,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粘稠的黑暗。
那是一种足以吞噬声音、淹没方向的纯粹黑暗,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只有窗外。
偶尔,一道惨白的电蟒撕裂墨黑的天空,狂暴地闯入室内,带来一刹那、几乎令人心悸的光明。
就在这瞬息即逝的光亮中,狼藉的办公室轮廓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翻倒的椅子、散落一地的文件、电脑屏幕上残留的微弱反光。
以及,映照出室内几人那写满了惊骇、紧张与决然的脸庞。
东方欲晓的侧脸在闪电下如同刀削。
眼镜男陈亮镜片后的瞳孔因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急剧收缩。
而刚刚扑到电闸旁的余柯苒,脸上则混杂着剧痛、恐惧,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珍珠岛……西南角……那片,那片像魔鬼牙齿一样的黑色礁石后面……”黑暗中,余柯苒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肺腑里挤压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嘶哑,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雨幕,钻进另外两人的耳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记忆中东方欲晓和陈亮所在的方向,嘶声呐喊,像是在进行一场生命的最后交接:
“退潮的时候……能看到……能看到一个隐藏的排污口……红色的……像血一样的粘稠水流……咕嘟咕嘟地冒出来……那里……那里也是他们那个该死的地下实验室……一个废弃的、被他们忽略的通风管道入口……理论上……能直通核心区……小……小心……里面有……有……”
他的话语,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
“砰!!砰!砰!”
三声清脆、短促,经过高效消音器处理但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其本质的枪声,如同毒蛇在暗夜中发出的致命嘶鸣,突兀地、冰冷地响起!
它们粗暴地撕裂了雨夜的相对宁静,带着一种精准的杀戮意图!
“噗嗤!哗啦——!”
办公室的钢化玻璃应声而碎,化作无数晶亮的碎片,如同死亡的冰雹般四散飞溅!
子弹带着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呼啸声,精准地射入屋内,目标明确——正是声音传来的,电闸附近的方向!
“嘭!咔嚓!”
一张实木办公桌的边角被瞬间掀飞,木屑纷飞。
“嗤啦——!”
悬挂在墙上的规章制度牌被拦腰打断,塑料碎片和纸张漫天飘散,如同祭奠的纸钱。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无法完全忍住的痛苦闷哼,在枪声短暂的间隙中,微弱地响起。
恰在此时!
又一道无比粗壮的闪电,悍然撕裂了整个夜幕!
将天地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借由这瞬间的、几乎定格的光亮,东方欲晓和眼镜男陈亮的瞳孔同时猛烈收缩。
他们清晰地看到,刚刚还扑在电闸旁的余柯苒,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猛地爆开了一团刺目到令人心颤的血花!
那血色,在闪电的映衬下,红得妖异,红得残酷。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无形提线操控,却突然断了所有丝线的木偶,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顿时,他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软软地、无声地向前扑倒下去,趴在冰冷的、沾满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浓烈的、新鲜的血腥味,瞬间在密闭的黑暗空间里弥漫开来,混杂着硝烟和雨水的气息,构成一幅死亡降临的残酷图景。
“走!后窗!快!!”陈亮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他残存的理智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清醒——此刻,绝不是悲伤、愤怒或者发呆的时候!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和求生的本能,猛地一把拉起距离后窗更近、同样被眼前惨剧震得心神剧颤的东方欲晓,用尽全力压低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那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绝望。
东方欲晓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余柯苒那最后的眼神,那爆开的血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但他知道,眼镜男陈亮是对的!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腥甜的血味让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低语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个余柯苒,可能早就被跟踪了!他们……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到这里来灭口!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燃烧,但冰冷的理智却驱使着他的身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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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犹豫,甚至连对视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浪费。
凭借着平日里对办公室布局的极致熟悉,手脚并用,如同两只在猎人枪口下亡命奔逃的猎物,跌跌撞撞地冲向办公室的后窗。
“哐当!”一声,后窗被两人合力粗暴地撞开。
冰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雨水立刻扑面而来。
两人也顾不得姿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在外面泥泞湿滑、冰冷刺骨的草地上。
泥水瞬间溅满了全身,狼狈不堪。
无人机沿着窗户巡视了一下,咻的一下,飞走了。
我们翻身越过窗户。
身后,那扇破碎的、如同怪兽獠牙般张开的窗户里,传来了余柯苒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说道:
“我可以告慰我姐——!!我余柯苒……没给她丢人——!!”
声音高亢,悲壮,带着一种解脱和最后的宣告,然后……戛然而止。
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暴雨依旧在无情地冲刷着世间的一切,仿佛想要洗净这刚刚发生的罪恶与悲壮,却又显得如此徒劳。
东方欲晓和眼镜男陈亮死死地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那份染血的、尚带着余柯苒体温的u盘,被东方欲晓紧紧攥在手心。
那小小的金属物件,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是承载了无数枉死冤魂的嘶鸣与重量。
他们没有回头。
也不能回头。
我们这栋曾经象征着正义、秩序与安全的办公楼,在浓稠的黑暗笼罩下,仿佛变成了一头沉默的、受伤的、在默默舔舐伤口的巨兽。
而那扇破碎的窗口,则像是它无声流泪、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眼睛。
几乎是东方欲晓和眼镜男陈亮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雨幕中的下一秒,整栋办公大楼就像被投入巨石的蜂巢,瞬间“嗡”地一声,“热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
“哪里打枪?!”
“快!保护现场!通知技术队!”
“各小组注意!封锁大楼所有出入口!快!”
嘈杂的人声、纷乱的脚步声、对讲机里刺耳的电流呼叫声响成一片。
灯光逐层亮起,手电光柱在走廊里胡乱扫射,映照出人们惊疑不定的面孔。
马局长,这位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和气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铁青,第一个站到了一楼大厅的中央。
他身材不算高大,但此刻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抑着暴怒的穿透力,厉声喝道:
“谁?是谁?!敢在公安局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
他的话音未落,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看起来狼狈不堪的东方欲晓,不知从哪个角落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和一丝刑警本能的锐利。
他跑到马局长面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报告道:
“报告马局!我……我来眼镜男陈亮这儿串门,正好遇上有人来紧急报案,我们正在听他汇报情况的时候,一架……一架无人机!对,像是改装过的无人机,追踪报案人到此,从窗外开枪射击,之后就……就立刻飞走了!速度非常快!”
马局长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东方欲晓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他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
“东方欲晓?你不是在交警队吗?在那里当政委当得好好的,跑来掺合刑侦的事情干嘛?你不要忘了你以前的事情!你曾经两次触犯规章,你的组织纪律性到哪里去了?!”
这话语里的敲打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