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掌心里的纸片，像一块烙铁，烫得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巨大的风险感包裹着他，林可染冒了天大的风险！
这屋里一定有监控！他刚才的动作有没有被拍到？
王海海是真的被支开了，还是这本身就是另一个更阴险的试探？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他的睫毛上，带来一阵涩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全身的感官去感知周围。
门外似乎有极低的交谈声，但听不真切。监控探头在角落无声地转动着红色的光点。
机会可能只有这几秒！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
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桌面，但被铐住的手指，却以一种极其艰难、细微到极致的方式，在掌心下动作着。
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开折叠的纸片，凭借触感去感知上面的字迹。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费着他巨大的精神和体力。
指尖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必须快！必须在王海海回来之前完成！
终于，纸片被展开了。
凭借指尖的触感，他“读”出了上面那行用极细的笔写下的、无比简短却石破天惊的字：
“有人要你死。假认病，进安乐院，才有一线生机。”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东方欲晓的呼吸骤然停止！
假人病？进精神病院？!
林可染竟然让他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
承认自己产生了幻觉，编造了故事？
这……这岂不是正中了“船长”他们的下怀？
但下一秒，无尽的寒意和一丝绝境逢生的疯狂念头，交织着涌上他的心头！
林可染是他的球友，某种程度上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他此刻冒险传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外面的局势已经恶劣到无法凭正常手段洗清冤屈！
意味着“船长”的势力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了他能想到的每一个求助渠道！
意味着只有他“真的”疯了，对他们不再构成威胁，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才会放松警惕，才会可能露出破绽！
这是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一步将自己彻底打入污名于黑暗之中的绝望之棋！
但也是林可燃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留下一线生机的棋！
巨大的挣扎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东方欲晓。
承认了，就意味着自我社会性死亡，从此背上精神病的烙印，可能永世不得翻身。
但不承认……他可能都活不到审判的那一天！
王海海刚才那冰冷而不带一丝信任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他会在“铁证”面前被彻底钉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没有时间了！
东方欲晓猛地一咬牙，眼底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决绝。
他手指猛地一搓，将那个小小的纸片塞进嘴里，混着唾液，硬生生咽了下去！
纸张刮过喉咙的感觉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欲望，被他强行压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王海海走了进来。
东方欲晓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茫然和绝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乱、偏执、甚至带着点诡异兴奋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王海海，声音因为刚才吞咽的动作而有些沙哑，却异常亢奋：
“王组长！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王海海被他的突然变化弄得一愣，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证据！你们要的证据！”东方欲晓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手铐拉回椅子上。
哐当一声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挥舞着被铐住的双手，语速极快：
“那些证据不是消失了！是被转换了！能量！是能量转换！你们不懂吗？闪电！那天晚上的闪电！那不是普通的闪电，那是更高维度的干涉现象！
它把那些证据，疤痕、纹身、血迹、监控画面……全部转换成了你们无法感知的能量形式！所以你们找不到！但它们还存在！就在这个房间里！无处不在！”
他瞪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许泽彬……他不是消失了疤痕，他是被‘覆盖’了！被更高文明的技术覆盖了表皮信息！还有那个‘船长’，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符号，一个意识集合体！
他的纹身会出现在他选中的每一个人身上！但只有特定频率的人，比如我，才能在闪电的激发下看到！”
王海海彻底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东方欲晓。
之前的东方欲晓虽然情绪激动，但逻辑清晰，努力辩解。
而现在……这完全就是一套疯子的臆想！
“东方欲晓，你……”王海海试图打断他。
“听我说完！”东方欲晓粗暴地打断他，眼神狂热而涣散，“你们都被骗了！你们活在低维的信息茧房里！那三百万！那三百万现金也不是真的钱！那是信标！是定位信标！
是‘船长’用来标记我的！我的枪！我的枪里的子弹不是打出去了，它是被‘分解’了！能量化了！你们检测不到很正常！”
他越说越激动，开始手舞足蹈，手铐在椅子上磕碰得砰砰响：“我必须出去！我必须去找到能量转换器！
就在麒麟山庄！就在车库下面！那里有一个时空节点！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把证据转换回来！快放开我！时间不多了！下一次闪电就在今晚！错过了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个时间循环里！”
王海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后退半步，按下了一个呼叫铃。
他用一种混合着怜悯、警惕和彻底放弃的眼神看着东方欲晓。
之前他虽然怀疑东方欲晓编故事，但还觉得那是在巨大压力下可能的孤注一掷。
但现在……这完完全全就是精神分裂的症状！
门外的纪检干部很快走了进来。
“把他带下去。”王海海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沉重，“通知医生，给他注射镇静剂。需要对他进行精神鉴定。”
东方欲晓被强行架起来往外拖，他还在奋力挣扎，头拼命向后扭，朝着王海海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是唯一的希望！你们不相信我！世界就要毁灭了！毁灭！‘船长’会吞噬一切！哈哈哈……你们都是傀儡！傀儡！”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疯狂而刺耳，然后渐渐远去。
王海海独自站在审讯室里，看着空荡荡的椅子，长长地、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两张许泽彬的照片，又看了看东方欲晓刚才签过字的笔录，摇了摇头。
“可惜了……原来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