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虎山回到爱情公寓已经两天了，但那股子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并没有消散，反而像是化作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每个人心头。公寓里安静得有些反常，就连平时最爱闹腾的曾小贤和吕子乔，这几天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第三天一早，太阳刚爬上窗台，孙瑞就起来了。她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准备去阳台给那几盆新买的花浇水。这两天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又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瑞瑞，起这么早？”胡一菲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穿着运动背心，脖子上搭着条毛巾，显然刚晨练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睡不着。”孙瑞接过胡一菲递来的水杯，小口喝着，“一菲，你说田老前辈……现在怎么样了？”
胡一菲擦汗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听徐四说，还在龙虎山后山静养。老天师亲自守着，但情况不太好。记忆被锁死了，人也痴痴傻傻的，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公司那边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用。那封锁记忆的手段，邪门得很。”
孙瑞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眼前又浮现出决赛那天，黑日教黑袍人狰狞的面孔，还有那些被吸干生命力、无声倒下的普通人。生命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值得守护。
“我想去看看他。”她突然说。
胡一菲一愣：“去看田晋中？老天师会同意吗？”
“总要试试。”孙瑞的眼神很坚定，“我的能力……也许能帮上忙。就算解不开记忆封锁，至少可以调理他的身体，让他舒服一些。”
两人正说着，门铃响了。曾小贤打着哈欠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徐四。这家伙今天难得穿了身正经的西装，虽然领带还是歪的，但神色比在龙虎山时轻松了不少。
“哟，都在呢？”徐四熟门熟路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好，省得我挨个通知了。赵总那边发话了，让咱们今天就去龙虎山接人。”
“接人？”张楚岚刚从房间出来，头发睡得乱七八糟，“接谁？”
“田晋中。”徐四说，“老天师同意把他转到咱们这儿来。一方面，龙虎山目标太大，黑日教可能还有后手；另一方面……”他看向孙瑞，“赵总说，孙瑞的能力也许有希望。”
孙瑞眼睛一亮：“真的？”
“嗯。”徐四点头，“不过老天师有个条件，治疗期间，他要在旁边看着。而且如果情况不对，必须立刻停止。”
“应该的。”孙瑞连忙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吃过早饭，一行人分乘两辆车，再次前往龙虎山。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冯宝宝靠窗坐着，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突然开口：“那个田晋中，很重要吗？”
副驾驶的徐四回头看她：“很重要。他脑子里可能藏着关于黑日教、甚至关于几十年前那场大乱的关键信息。而且……”他顿了顿，“他是张楚岚爷爷的故交。”
张楚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车子开进龙虎山后山，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前停下。这里比之前的迎宾阁更偏僻，也更安静，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梅，正是开花的时候，暗香浮动。
老天师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他看上去比几天前苍老了一些，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见众人下车，他微微颔首：“来了。”
“老天师。”王铭上前一步，“打扰了。”
“谈不上打扰。”老天师摆摆手，目光落在孙瑞身上，“孙姑娘，老八就在屋里。他的情况……你看了就知道。”
一行人跟着老天师走进里屋。房间不大，陈设简单，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正是田晋中。
和几天前在困龙潭被救出时相比，田晋中的气色好了一些，至少脸上有了点血色。但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众人的到来毫无反应，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像个懵懂的婴儿。
孙瑞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她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田晋中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她的生命感知中，田晋中的生命场像一团被强行打散又胡乱揉在一起的线团，混乱、脆弱，而且……布满了黑色的“结”。
那些“结”，应该就是记忆封锁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孙瑞喃喃道。她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生命场，这不仅仅是受伤，更像是某种根本性的“结构”被破坏了。
“黑日教的‘锁魂钉’。”老天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用邪术将老八的三魂七魄钉死，又用噬生符不断抽取他的生命力，让他维持在将死未死的状态。我们虽然拔除了锁魂钉，但魂魄的损伤已经造成，记忆也……”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孙瑞闭上眼睛，双手轻轻覆在田晋中的额头上。她没有立刻动用能力，而是让自己的生命频率缓缓调整，试图去“倾听”田晋中生命场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杂音”。痛苦、恐惧、迷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坚持”。
“田老前辈……”孙瑞轻声呼唤，“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田晋中毫无反应。
孙瑞深吸一口气，掌心泛起柔和的绿色光芒。她没有像治疗普通伤势那样直接注入生命之力，而是将力量化作最细微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田晋中混乱的生命场中。
那感觉，像是在一片雷区中排雷，又像是在一团乱麻中寻找线头。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崩溃。
汗水从孙瑞的额头渗出，她的脸色开始发白。这种精细到极致的操控，消耗远比大范围展开生命摇篮要大得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胡一菲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张楚岚死死盯着床上的田晋中，冯宝宝则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铭站在孙瑞身后，眼神平静，但周身的气息微微波动，随时准备出手。
突然，田晋中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瑞瑞！”胡一菲惊呼。
孙瑞咬着牙，没有停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一缕生命丝线，触碰到了一团“凝固”的记忆碎片。那碎片被厚厚的黑色能量包裹着，冰冷、死寂，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她尝试用生命之力去温暖、融化那层外壳。但黑色能量极其顽固，而且一受到刺激，就开始反噬，顺着生命丝线向孙瑞涌来！
“哼……”孙瑞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黑色能量中蕴含的怨毒、绝望、疯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的意识。
“停下！”老天师急忙喝道。
但孙瑞摇了摇头。她没有退缩，反而将更多的生命之力注入那缕丝线。这一次，她没有尝试融化黑色外壳，而是……渗透。
就像春天的细雨，无声无息地渗入冻土。温柔，但执着。
绿色与黑色在她的引导下，开始缓慢地交融、对抗、消磨。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凶险。孙瑞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消耗，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但她坚持着。
因为她“听”到了。在那黑色外壳的最深处，有一点点极其微弱、但无比坚韧的“光”。那是田晋中的本我意识，是他在漫长折磨中始终没有放弃的“自我”。
“田老前辈……”孙瑞用意识传递着信息，“坚持住……我来帮您……”
那点“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终于，那团记忆碎片外层的黑色能量，被消磨出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一缕被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
“啊——！！！”
田晋中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浑身痉挛，双目赤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抵挡什么。
“老八！”老天师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但田晋中的力气大得惊人，竟然将老天师都震开了一步。他死死地盯着虚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嘶声喊道：“是他们……是他们！黑日教主……他没死！他换了个身体……他一直活着！”
“什么？”所有人脸色大变。
田晋中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语无伦次地喊着：“当年……当年我们剿灭的只是替身……真的教主……他一直在暗处……他在找……在找‘钥匙’！”
“什么钥匙？”王铭沉声问。
“通往……通往‘源’的钥匙！”田晋中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八奇技……八奇技不是创造出来的……是‘发现’的！它们是从‘源’里流出来的碎片！黑日教主想找到‘源’的入口，他想……他想成为神！”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所有人都惊呆了。八奇技不是人创造的法术，而是从某个叫“源”的地方流出的“碎片”？黑日教主没死，几十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源”的入口？
田晋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生命场再次开始剧烈波动，那些刚刚被孙瑞稳定下来的部分，又有崩溃的迹象。
“不好！”孙瑞强撑着，想要再次稳定他的状态，但刚才的消耗太大，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王铭及时扶住她，同时抬手按在田晋中额头上。一股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涌入，强行安抚了他暴走的灵魂。
田晋中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但依旧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他看着眼前的老天师，嘴唇颤抖着：“师兄……我……”
“别说了，老八。”老天师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痛惜，“先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田晋中摇了摇头，看向孙瑞，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奇异的色彩：“小姑娘……你的力量……很特别。像是……像是‘源’的气息……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小心……黑日教……他们不会罢休的……‘钥匙’……不止一把……张锡林……他可能……也……”
话音未落，他再次陷入沉睡。但这一次，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灰败。
孙瑞在王铭的搀扶下站起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的消耗太大了，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瑞瑞，你没事吧？”胡一菲和孙瑞连忙围上来。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孙瑞勉强笑了笑，看向床上的田晋中，“田老前辈应该暂时稳定了。但记忆的损伤太严重，刚才只释放了一小部分碎片，更多的还被封着。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特殊的方法。”
老天师看着孙瑞，郑重地躬身一礼：“孙姑娘，大恩不言谢。老八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
孙瑞连忙侧身避开：“老天师您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铭扶着孙瑞坐下，对老天师说：“田晋中刚才提到‘钥匙’和‘源’。老天师，您听说过这些吗？”
老天师沉默良久，缓缓摇头：“闻所未闻。但若他所言属实……那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为何八奇技如此神奇，却又如此难以传承。为何黑日教对长生如此执着……如果‘源’真的存在，那恐怕是超越我们认知的东西。”
他看向王铭，眼神深邃：“王施主，你见多识广，可曾听闻？”
王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源’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也许是这个世界规则的源头。但无论如何，黑日教既然在寻找它，而且为此不择手段，我们就必须阻止。”
徐四接口道：“赵总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碧游村的任务，优先级又提高了。田老提到‘钥匙’不止一把，修身炉很可能就是线索之一。我们必须去查清楚。”
众人神色凝重地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确定田晋中情况稳定后，老天师安排人将他小心地抬上车。临别前，老天师将一枚小巧的玉佩递给孙瑞：“孙姑娘，这是老八当年随身之物，有温养魂魄之效。你消耗太大，戴着它，对身体有好处。”
孙瑞接过玉佩，入手温润，确实感觉到一丝清凉的气息流入体内，精神为之一振。“谢谢老天师。”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沉重。田晋中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撼，让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冯宝宝突然开口：“那个‘源’，好吃吗？”
众人：“……”
张楚岚哭笑不得：“宝儿姐，那不是吃的……”
“哦。”宝宝点头，“那能找到吗？”
王铭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淡淡道：“既然存在，就能找到。关键在于，找到之后，我们想用它来做什么。”
他回头看向众人，眼神平静却带着力量：“黑日教想用它来成神，来满足无尽的欲望。那我们呢？我们寻找真相，是为了什么？”
车里安静下来。
胡一菲握紧拳头：“为了不让那些杂碎得逞。”
孙瑞轻声说：“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张楚岚眼神坚定：“为了弄清我爷爷的真相。”
冯宝宝想了想：“为了知道我是谁。”
王铭笑了：“很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前路不会平坦，黑日教只是开始。但只要我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车子驶入市区，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爱情公寓的轮廓出现在前方，灯火通明，像一座等待归人的港湾。
新的任务，新的冒险，就在前方。
但今晚，他们可以先回家，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