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阳光正好。
爱情公寓3601的客厅经过一上午的鸡飞狗跳后，终于勉强恢复了能见人的状态——如果把堆在角落的十二卷卫生纸、茶几上三碗没吃完的泡面、以及阳台上那盆已经蔓延到开始往屋内伸触手的绿萝忽略不计的话。
张楚岚就站在这个“勉强能见人”的客厅中央，背着他的双肩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茫然。
他左边站着冯宝宝，这位姑娘依然拎着她那把不离手的铁锹，眼神放空，仿佛灵魂已经去宇宙遨游。右边站着徐四，这位公司负责人今天换了件稍微没那么皱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的烟依然没点，正用一副“小子你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他。
而对面沙发上，公寓的原住民们坐成一排，以王铭为中心，左右分别是孙瑞和胡一菲，后面站着跃跃欲试的曾小贤、一脸好奇的诸葛大力、盘算着什么的吕子乔，以及抱着薯片看戏的陈美嘉。龙葵（蓝）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小口吃着孙瑞给她准备的布丁，眼睛却好奇地往这边瞟。
场面有点像面试，又有点像审问。
“所以，”王铭打破了沉默，他手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扯来的便签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几行字，“你就是张楚岚。”
张楚岚咽了口唾沫，点头：“是、是的。王……王先生，昨晚谢谢您。”
“不用谢，顺手。”王铭摆摆手，把便签纸翻过来看了一眼，皱起眉，“你爷爷是张锡林，你爸叫张予德，你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在南不开大学读机械工程，成绩中等偏上，没什么朋友，平时靠打工和奖学金生活。最近因为你爷爷的坟被挖，你发现自己不是普通人，现在被一个叫‘全性’的组织盯上，还被一个叫‘哪都通’的快递公司收编了——我总结得对吗？”
张楚岚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信息虽然不算绝密，但被这么轻描淡写地罗列出来，还是让他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基本……基本正确。”他干巴巴地说。
“那就行了。”王铭把便签纸随手一扔，那纸片在空中飘了两下，精准地落进了五米外的垃圾桶，“既然徐三徐四把你托付给我，那从现在开始，到你能够自保为止，你得按我的规矩来。”
张楚岚下意识立正：“是！请问王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王铭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踱步走到张楚岚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家具，却让张楚岚浑身汗毛倒竖。
“金光咒，你爷爷教了你多少？”王铭问。
张楚岚一愣，犹豫了一下：“就……就一些口诀和姿势。爷爷说是强身健体的，我小时候当广播体操练的，从来没当真过。直到昨晚……”
“昨晚那是应激反应。”王铭打断他，“真正的金光咒不是那样的。老张那家伙，教东西都教一半，怪不得你爹跑路了。”
张楚岚眼睛瞪大了：“您认识我爹？！”
“见过几面，不熟。”王铭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行了，废话不多说。既然你要在我这儿训练，那我就给你定个章程。”
他转身走回沙发，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你的训练分三块。第一块，基础。徐四——”
徐四立刻站直了些。
“你们公司不是有成熟的异人训练体系吗？炁的基础理论、运行法门、实战应用，这些你们负责。”王铭说，“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二点，公司派人来教，地点……就楼下小公园吧，别在屋里折腾。”
徐四点头：“没问题。我们这边会派专业教练过来。”
“第二块，”王铭看向胡一菲，“实战。”
胡一菲眼睛一亮，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响声：“交给我！我最喜欢指导新人了！”
张楚岚看着胡一菲那“和善”的笑容，小腿肚子有点转筋。
“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实战训练。”王铭说，“胡一菲主训，其他人辅助。内容嘛……一菲你看着办，别弄死了就行。”
“放心！”胡一菲拍胸脯保证，“我有分寸！”
张楚岚：“……”为什么我更害怕了？
“第三块，”王铭的目光在公寓众人身上扫过，“压力测试。”
曾小贤立刻举手：“这个我在行！我可以给他进行心理抗压训练！比如在他睡觉的时候突然放《午夜凶铃》的音效，或者在他上厕所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胡一菲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王铭没理他们，继续说：“所谓压力测试，就是模拟你在真实战斗中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状况。可能是多对一，可能是环境干扰，可能是心理打击，也可能是……”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完全无法理解的攻击方式。”
张楚岚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时间不定，地点不定，人员不定。”王铭说，“可能是你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你上厕所的时候，也可能是你睡觉的时候。总之，随时准备好。”
吕子乔摸着下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好玩。美嘉，咱们可以这样，在他训练累了回屋休息的时候，我突然冲进去说要跟他借钱……”
陈美嘉兴奋地点头：“然后我跟着进去说你欠我的钱还没还！让他评理！”
张楚岚：“……”我现在退出来得及吗？
“这就是你的特训菜单。”王铭最后总结，“公司负责打基础，一菲负责教你打架，公寓的其他人负责让你习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战斗环境。有意见吗？”
张楚岚张了张嘴，很想说有，但看着王铭那平静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化为一句：“没、没意见。”
“很好。”王铭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徐四，“你们公司的人，每天上午八点准时到。迟到一次，当天的训练量加倍。有问题吗？”
徐四苦笑：“王先生，这……”
“有问题？”王铭抬眼看他。
“……没问题。”徐四认命地掏出手机，“我这就安排。”
“那么，”王铭重新靠回沙发，对张楚岚挥了挥手，“今天下午就开始吧。一菲，交给你了。”
胡一菲咧嘴一笑，活动着手腕走向张楚岚：“走吧小学弟，咱们去楼下空地。姐会很温柔的~”
张楚岚看着她那“温柔”的笑容，又看了看她捏得“咔吧”响的拳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
楼下小区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也就是两栋楼之间一片稍微宽敞点的水泥地，平时大妈们在这儿跳广场舞，小孩儿在这儿骑自行车，今天则成了临时训练场。
胡一菲和张楚岚面对面站着，相隔五米。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曾小贤拿着手机准备录像，吕子乔开了个赌盘赌张楚岚能撑几分钟，陈美嘉在旁边卖瓜子饮料，诸葛大力拿着平板电脑准备记录数据，冯宝宝则抱着铁锹坐在花坛边上，眼神依然放空。
孙瑞也下来了，手里端着杯花茶，靠在单元门边看着。龙葵（蓝）跟在她身边，好奇地探出头。
“那么，”胡一菲扎了个标准的马步，朝张楚岚勾了勾手指，“小学弟，把你的金光咒使出来。用全力。”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昨晚那种感觉。体内那股温暖的气流开始流动，顺着爷爷教过的路线运行，最后透体而出——
一层淡金色的、薄薄的光罩出现在他身体表面，勉强覆盖全身，但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很不稳定。
胡一菲皱了皱眉：“就这？”
张楚岚脸一红：“我、我才刚觉醒……”
“刚觉醒不是借口。”胡一菲一步踏前，瞬间跨越五米距离，右手并指如刀，直刺张楚岚胸口，“在真正的战斗里，敌人不会管你是不是新手！”
张楚岚大惊，下意识想躲，但胡一菲的速度太快了！
“铛！”
胡一菲的手指戳在金光罩上，发出一声脆响。金光罩剧烈颤动，但勉强没有破碎。
“哦？还有点硬度。”胡一菲挑眉，收手，然后又是一拳！
这一拳比刚才更快，更重！
“咔嚓！”
金光罩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张楚岚脸色一白，感觉体内的炁一阵紊乱，差点维持不住金光。
“停！”胡一菲却突然收手，退后两步，摸着下巴看着张楚岚，“你的问题是，把金光当成盾牌了。死物，僵硬，只会被动防御。”
张楚岚喘着气，不解地看着她。
“金光咒，咒是什么？”胡一菲问，“是活的东西！是你的炁的延伸！它应该像你的手脚一样灵活，像你的呼吸一样自然！而不是一层套在外面的壳子！”
她说着，身上突然腾起一股凌厉的气息。那不是炁，而是另一种力量——出马仙的请神之力！虽然只是引动了一丝，但那股苍茫、野性、霸道的气息，瞬间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看好了！”胡一菲低喝一声，右手虚握，那股气息竟然在她掌心凝聚，化作一道模糊的、青黑色的利爪虚影！
她随手一挥，利爪虚影撕裂空气，在水泥地上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
“这才是‘活’的力量！”胡一菲散去虚影，气息收敛，又变回了那个霸气的御姐，“你的金光，也要活起来！让它流动，让它变化，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张楚岚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抓痕，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层死板的金光，若有所思。
“现在，”胡一菲重新摆开架势，“别光想着防御。用你的金光攻击我试试。”
“攻击？”张楚岚愣了，“金光咒……能攻击吗？”
“废话！”胡一菲没好气地说，“不然它为什么叫‘咒’不叫‘盾’？把你的炁凝聚在一点，然后打出来！想象你是在扔石头，只不过扔的是你的金光！”
张楚岚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努力感应体内的炁流。他尝试着将更多的炁汇聚到右手，然后……
“喝！”
他一拳挥出！
一道微弱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金色光团从他拳面飞出，摇摇晃晃地飞向胡一菲，速度慢得像老太太过马路，飞了三米就“噗”一声消散在空气中了。
全场寂静。
两秒钟后，曾小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张楚岚你这招叫‘温柔的金色抚摸’吗？太有创意了！”
吕子乔也笑喷了：“我赌他能撑三分钟，现在看来高估了！这战斗力，我家美嘉都能打十个！”
陈美嘉不服气地捶他：“说什么呢！我好歹也是术字门传人好不好！”
张楚岚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胡一菲却没笑。她盯着张楚岚，眼神严肃：“刚才那一瞬间，你的金光是不是凝实了一些？”
张楚岚一愣，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的。”
“那就对了。”胡一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丑了点，弱了点，慢了点，但方向是对的。金光咒的攻击，本质就是将凝练到极致的炁外放。你刚才做到了外放，只是凝练度不够，控制力也不行。”
她顿了顿，继续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的作业是：第一，把金光咒维持一小时，期间要能正常走路、跑步、吃饭——对，吃饭的时候也得开着！第二，练到能让金光离体五米不散。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进行下一阶段。”
张楚岚看着自己身上那层忽明忽暗的金光，苦笑：“一菲姐，这……”
“有意见？”胡一菲瞪眼。
“……没有。”张楚岚认命地叹气。
“行了，解散。”胡一菲挥挥手，转身往楼里走，“记得晚上七点准时回来吃饭，迟到没饭吃。”
张楚岚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周围——曾小贤还在笑，吕子乔在收赌资，陈美嘉在数瓜子钱，诸葛大力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冯宝宝……冯宝宝睡着了，靠在花坛边上，抱着铁锹，微微打鼾。
他突然觉得，这个“特训”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离谱。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点……期待？
楼上3601阳台，王铭端着杯茶，看着楼下张楚岚笨拙地维持着金光咒，一边走路一边差点撞到树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孙瑞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切好的苹果：“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资质还行，就是缺练。”王铭咬了口苹果，“老张家的血脉，错不了。不过他爹当年跑路的时候，好像把家里的真传也带走了，留给这孩子的都是皮毛。”
“你能教他吗？”孙瑞问。
“教不了。”王铭摇头，“龙虎山的东西，得龙虎山的人教。我能做的，就是把他逼到极限，让他自己悟。再就是……”
他看向楼下那个抱着铁锹睡觉的姑娘：“让那个不死不活的丫头盯着点，别真让他死了。”
孙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道：“那个姑娘……很特别。”
“特别？”王铭笑了，“她不是‘特别’，她是‘异常’。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异常。不过……”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有异常，才有趣嘛。不然我这退休生活，也太无聊了。”
楼下，张楚岚终于成功地维持着金光咒走了二十米没撞到东西，正兴奋地握拳，结果一激动，金光“噗”一声散了。
他懊恼地跺了跺脚，又重新开始。
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这栋看似普通的公寓楼上。
特训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而张楚岚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离谱的，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