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爱情公寓楼下快递柜前闪着冷白色的光。
张伟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睡衣,趿拉着拖鞋,一边打哈欠一边在快递柜屏幕上输入取件码。“这么晚还得下来拿快递,现在的电商真是越来越卷了……诶,我买的是打折卷纸没错啊,怎么显示是个大件?”
他揉了揉眼睛,又核对了一遍手机上的取件信息。没错,b区17号柜,大件格口。可自己明明只下单了十二卷特价卫生纸啊?
就在张伟疑惑地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那个最大号快递柜时,公寓楼侧面的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金属碰撞,又夹杂着压抑的低喝声。
张伟手一抖,钥匙差点掉地上。他警惕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一条连接小区后门和街道的窄巷,平时除了偶尔有外卖电动车经过,很少有人走。
“该不会是……”张伟心里打鼓,脑子里闪过各种社会新闻标题,“抢劫?斗殴?还是……那种东西?”
他本能地摸出手机,手指悬在110上方犹豫着。作为一个律师,他知道遇到可疑情况应该报警,但作为一个胆小的普通人,他又怕惹上麻烦。
巷子里的动静更大了些,这次张伟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怒喝:“你们到底是谁?!我爷爷的坟是不是你们挖的?!”
接着是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听得张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义感(以及一点点对快递柜里那个“大件”可能是什么值钱东西的期待)最终战胜了恐惧。张伟咬咬牙,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蹑手蹑脚地往巷口挪去。
巷子里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三个穿着黑色兜帽衫的人呈三角站位,围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一件普通的连帽卫衣,此刻正背靠墙壁,胸口微微起伏,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路灯昏暗的光线下,张伟能看到年轻人眼中混杂着愤怒、困惑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锐利。
“张楚岚,别装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我们查得很清楚,张锡林的孙子,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把炁体源流交出来,免得吃苦头。”
名叫张楚岚的年轻人擦掉嘴角的血,冷笑一声:“什么炁体源流,我听都没听过。你们挖我爷爷的坟,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
“不识抬举。”另一名黑衣人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不合常理,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贴近了张楚岚,右手成爪直掏心口。张伟差点惊呼出声——这速度,这架势,根本不是普通打架!
更让张伟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黑衣人的手即将触及张楚岚胸口的刹那,一层淡淡的、流动着金色微光的气罩突然从张楚岚体表浮现!
“铛!”
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黑衣人的手抓在那层金光上,竟无法寸进,反而被震退了两步。
“金光咒?!”三个黑衣人齐声惊呼,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龙虎山的金光咒?!你果然是……”
张楚岚自己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层自发浮现的、温暖而坚韧的金光,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变得复杂难明。爷爷从小教他的那些奇怪口诀、那些在月光下的奇怪姿势……原来都不是闹着玩的?
“一起上!拿下他!”为首的黑衣人低喝。
三人同时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张伟惊恐地看到,他们手中竟然凝聚出诡异的黑色气流,那气流扭曲蠕动着,所过之处连路灯的光线都似乎被吞噬了!
张楚岚咬牙,凭着本能催动体内的某种力量。金光更盛了几分,勉强挡住三道黑色气流的冲击,但他整个人被震得撞在墙上,闷哼一声,金光顿时黯淡摇晃起来。
“还不熟练啊小子。”黑衣人冷笑,“束手就擒吧!”
就在其中一人再次抬手,黑色气流凝成利刃形状,准备给予张楚岚最后一击时——
“住手!”
张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举着手机就从巷口跳了出来,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我、我都录下来了!你们这是故意伤害!我已经报警了!”
场面瞬间安静。
三个黑衣人转头看向张伟,兜帽下的阴影中,六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他。张伟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但还是强撑着没让手机掉下去——那里面可有他刚买的打折卷纸的取件码呢!
“普通人?”为首的黑衣人皱眉,“滚开,不想死的话。”
“你们、你们这是威胁证人!”张伟咽了口唾沫,脑子里疯狂回忆刑法条文,“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六条,结伙斗殴、追逐、拦截他人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张楚岚趁着黑衣人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猛地深吸一口气,黯淡的金光重新亮起,一拳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那人猝不及防,被裹着金光的拳头击中腹部,倒退数步,黑色气流一阵紊乱。
“找死!”另外两人大怒,黑色气流暴涨,不再留手,直扑张楚岚和张伟!
张伟吓得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播放人生走马灯——我的律师证还没捂热乎呢,我那还没拆封的十二卷特价卫生纸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巷口响起:“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张伟睁开眼睛,看到王铭穿着他那件印着“退休生活,请勿打扰”字样的睡衣,打着哈欠站在巷口。孙瑞跟在他身后,披着一件淡蓝色的针织开衫,眉头微蹙。
三个黑衣人全身僵硬,他们的黑色气流凝固在半空中,像是被冻住的毒蛇。张楚岚身上的金光也停滞不动了。
整个巷子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只有王铭慢悠悠走过来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小王啊,”王铭走到张伟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跟你说了多少次,半夜别下来拿快递,不安全。”
张伟嘴唇哆嗦着,指着那三个动弹不得的黑衣人:“他、他们……”
“哦,几个不懂规矩的小朋友。”王铭瞥了一眼,那眼神平淡得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没有任何光影效果,没有任何声响。
三个黑衣人身上的黑色气流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本人则像突然断了线的木偶,软软瘫倒在地,陷入深度昏迷。
张楚岚身上的金光也悄无声息地散去。他震惊地看着王铭,又看了看地上不省人事的三个袭击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爷爷是张锡林?”王铭转向张楚岚,语气随意得像在问“吃了吗”。
张楚岚下意识点头,随即警惕地后退半步:“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以前跟他下过几盘棋,老头子棋品不怎么样,输了就掀桌子。”王铭耸耸肩,“你是他孙子?长得不太像啊,他那么丑。”
张楚岚:“……”
就在这时,两道刺目的车灯照亮了巷口。一辆黑色的suv急刹停下,车门打开,两个男人快步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气质斯文,但步伐干练。后面跟着的男人则是一头乱发,穿着皱巴巴的夹克,嘴里还叼着没点燃的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两人看到巷子里的情景——昏迷的三个黑衣人,嘴角带血的张楚岚,穿着睡衣的王铭和孙瑞,以及还举着手机瑟瑟发抖的张伟——都愣了一下。
“张楚岚!”眼镜男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年轻人,“你没事吧?这些是……”
“徐三先生,徐四先生。”张楚岚显然认识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地看了王铭一眼。
被称为徐四的乱发男人没急着查看张楚岚的伤势,而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王铭,最后目光落在那三个昏迷的黑衣人身上。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三人的状态,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没有任何外伤,炁的流动被完全截断,精神陷入深层休眠……”徐四站起来,看向王铭,挑了挑眉,“这位朋友,好手段啊。哪条道上的?”
王铭打了个哈欠:“我就住楼上。你们公司培训不到位啊,连个大学生都保护不好,大半夜让人在楼下被围殴。”
徐三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我们是哪都通快递公司的员工,负责处理一些……特殊事务。今晚是我们的疏忽,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能请问你的身份吗?”
“普通房东。”王铭指了指身后的公寓楼,然后拉起孙瑞的手,“走了瑞瑞,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收房租呢。”
“等等!”张楚岚突然开口,他看着王铭,眼神复杂,“您……您认识我爷爷?您刚才用的……”
“一点小把戏。”王铭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跟你爷爷下棋输急眼了学的。对了,那三个货天亮前会醒,你们自己处理。”
看着王铭和孙瑞走远的背影,徐四把烟从嘴里拿下来,表情玩味:“普通房东?老三,你信吗?”
徐三没回答,只是扶了扶眼镜,看向张楚岚:“你刚才说,他认识张老爷子?”
张楚岚点头,欲言又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刚才还流动着温暖的金光。
巷子另一端,张伟终于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收起手机,然后一拍脑门:“我的快递!”
他冲到快递柜前,用颤抖的手打开b区17号柜门——里面赫然是十二卷捆得整整齐齐的特价卫生纸,只不过包装盒大得离谱。
张伟抱着卫生纸,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正在处理现场的两个公司员工和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又抬头看了看公寓楼六层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喃喃自语:
“这个月的物业费……是不是该找王铭谈谈让他多出点?”
楼上3601的阳台上,王铭端着杯热水,看着楼下巷子里徐三徐四将三个黑衣人搬上车,张楚岚站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
孙瑞走过来,递给他一条薄毯:“那孩子就是张锡林的孙子?”
“嗯。”王铭喝了口水,“老张当年把东西藏得挺深,可惜还是有人惦记。”
“需要帮忙吗?”
王铭笑了笑,看着楼下那辆黑色suv驶离,巷子重新恢复宁静:“不用。不过看来咱们的退休生活,又要多点热闹了。”
他转身回屋,睡衣背后“退休生活,请勿打扰”的字样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可惜,有些打扰,不是挂个牌子就能挡住的。
尤其是当麻烦自己找上门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