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应该已经去见你的父亲了吧。
也不知道我死时有没有好好履行完自己的责任。
好象有点说得太远了。
言归正传,莱因哈特,祝你十五岁生日快乐。
这本书是给你的礼物。
你应该没有提前打开吧?我可是特别叮嘱过瓦莱里乌斯老师的。
你一定长高了,也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魔法师。
还在练习你父亲的剑术吗?
我知道,你会发生了很多难过的事情。
付出很多努力,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请不要认输。
有时候会觉得很孤单,有时候会想哭。
但别忘了,你可是安德鲁家的贵族。
莱因哈特的视线凝固在那最后一行字上。
信纸从他颤斗的手中滑落,飘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将信抱在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沾满了脸颊,他却毫不在意。
父亲的死。
铁堡的沦陷。
勇者的败亡。
母亲的血,染红了那件素雅的长裙。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疯狂回放,每一次都象一把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切割。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
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最后化为一片死寂。
莱因哈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什么都不想做。
就这样烂在这里,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过了不知道多久。
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
数百本书。
数百个贴在书脊上的信封。
十六岁的礼物。
十七岁的礼物。
十八岁的礼物……
莱因哈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
“但别忘了,你可是安德鲁家的贵族。”
贵族……
什么是贵族?
是父亲那样,为了领地和人民,战死在城墙之上?
是母亲那样,用自己的身体,为儿子挡下致命的一刀?
是勇者那样,为了守护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燃尽自己的生命?
他伸出手,捡起了那封信。
他看着母亲熟悉的字迹,脑海中浮现出她温柔的脸。
“合格的贵族……需要处事不惊……”
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莱因哈特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动作僵硬。
他站起身,走出了这个充满母亲气息的地下室。
穿过庭院。
那些母亲亲手种下的花,依旧开得很好。
回到那个侧楼的房间。
那把剑,就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走到桌前,伸出了手。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
嗡——
长剑发出一声轻鸣,金色的光辉在剑身上流转,照亮了莱因哈特空洞的眼睛。
莱因哈特握紧了剑柄。
“我会成为……”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对着手中的长剑,也对着自己的灵魂起誓。
“一位真正的贵族。”
……
莉莉娅在跑。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跑。
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座城堡,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恐慌抓住了她的心脏。
她为什么会拔刀?
为什么会刺向莱因哈特?
为什么……最后中刀的,是那个仁慈的夫人?
莉诺夫人倒下时,莱因哈特那错愕又愤怒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
“不是我……”
莉莉娅一边跑,一边哭。
“不是我干的……”
泪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路变得歪歪扭扭。
她想回家。
回铁堡。
回到那个虽然贫穷,但有父母和哈姆斯存在过的小屋。
只要回到那里,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对,回家。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忘记了疲惫和饥饿,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
咔嚓。
一声脆响。
钻心的剧痛从脚踝传来。
莉莉娅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断裂的脚踝已经无法支撑她的体重。
站不起来了。
莉莉娅看着自己扭曲的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趴在地上,开始用双手,在满是石子和泥土的路上爬行。
回家。
要回家。
指甲在爬行中被磨平,翻起,鲜血染红了指尖,她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知道,要往前爬。
爬着,爬着。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
意识开始模糊。
人生……是什么?
她是谁?
她为什么还活着?
莉莉娅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前方是一片盛开的野花。
在夕阳的馀晖下,每一朵都象是燃烧的火焰。
好熟悉的花。
莉莉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笑脸。
是哈姆斯。
他也曾摘下这样的野花,笨拙地递给她,脸红得象天边的晚霞。
莉莉娅痴痴地看着那片花海。
脸上的疯狂和痛苦,渐渐被一种平静所取代。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轻,很淡。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过去,躺在了柔软芬芳的花丛中。
鼻尖萦绕着花草的香气。
好累。
真的好累。
就这样吧。
莉莉娅闭上了眼睛。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紫黑色烟气,从她的后颈处缓缓逸散,消失在空气中。
她的呼吸,渐渐平息。
……
翡翠领,伯爵城堡。
书房内,巴顿伯爵独自一人,坐在桌后。
壁炉里的火焰,映照着他疲惫的脸。
勇者,败了。
人类的希望,就这么轻易地熄灭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投降吗?
向那群只知道毁灭和杀戮的亡灵?巴顿伯爵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
吱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谁?”
巴顿伯爵警剔地抬起头。
他没有叫卫兵,这个时间点,能不经通报就进入他书房的,只有寥寥数人。
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贵族礼服,步伐优雅,面容俊美得不象凡人。
他走到书房中央,对着巴顿伯爵,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深夜来访,万分抱歉,尊敬的巴顿伯爵。”
来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但巴顿伯爵的身体,却在一瞬间绷紧。
“你是谁。”
巴顿伯爵的声音很沉,手已经悄悄移向了桌下的警铃。
“我?”
男人笑了笑,走到了书桌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前的一封信
“我只是一个……带来和平的使者。”
他伸出手,想要打开信件。
“别碰它!”
巴顿伯爵厉声喝道。
男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眼,看向巴顿伯爵,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伯爵大人,何必这么紧张。”
下一秒。
巴顿伯爵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了椅子上。
他动弹不得。
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男人不再理会他,看了看信里的内容。
“这么快就准备把我们的情报送出去了吗。”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脸色煞白的巴顿伯爵。
“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贪婪。”
“奉吾主之命,前来与您商谈一笔……关于翡翠领未来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