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封印剧本,我却成了灭世魔头
穿越成仙侠小说男主的我欣喜若狂,正准备大展拳脚时却被系统告知——
我拿的竟然是恶毒反派剧本,存在的意义就是被男主踩着上位!
不甘心的我连夜跑路,伪装成普通人躲进偏远山村。
本以为能安稳度日,谁知十年后全村被灭,凶手竟是前来“替天行道”的男女主。
临死前我激活了体内隐藏的万界魔神血脉,才发现自己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挂逼。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虚伪的天道,换个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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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是从骨头缝里开始渗出来的。
谢衡猛地睁开眼,胸腔里那颗心兀自狂跳不止,擂鼓般撞击着肋骨的牢笼。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又来了。
那个梦。
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无边无际的坠落感,和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憎恶的冰冷。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总是一双眼睛,清澈,坚定,蕴着凛然的“正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破旧的木窗棂外,天色还是那种沉沉的墨蓝,离天亮尚早。几颗残星疏淡地挂着,吝啬地投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这间家徒四壁的土坯房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泥土和草药混合的、属于“谢衡”这个人的气味。
十年了。
来到这个名为“苍梧”的仙侠世界,顶替了这个同样叫做“谢衡”的少年的躯壳,已经整整十年。
初临此界时的狂喜,早已被现实磨蚀得干干净净。他还记得自己刚醒来,发现身处一个能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的世界时,那种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兴奋。前世碌碌无为,今生竟有如此仙缘!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勾勒脚踏飞剑、遨游云海的潇洒画面。
然后,那个自称“剧情辅助系统”的东西,用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给了他当头一棒,不,是致命一击。
【身份确认:谢衡。所属世界:小说《九霄仙途》。】
【角色定位:恶毒反派。核心使命:作为主角林风成长路上的重要垫脚石,以其卑劣衬托主角光辉,以其失败彰显主角伟岸,并在合适节点被主角斩杀,完成其“替天行道”的壮举,助其声望达到顶峰。】
【警告:严禁以任何形式脱离反派行为模式,严禁向主角阵营投诚。违者……抹杀。】
反派?垫脚石?被斩杀?
谢衡当时就懵了。他以为自己拿的是龙傲天剧本,结果却是活不过三集(或者说,活到特定章节就得准时赴死)的炮灰反派?
他不甘心。
凭什么?就因为他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什么劳什子“玄元宗”前任宗主的儿子,而那位宗主老爹,据说是走火入魔屠戮同门后不知所踪,留下个“魔头余孽”的锅给他背?就因为他天赋“出众”(系统提示,这是为了让他有资格成为前中期boss),所以活该被命运,被那个不知在何处的“作者”,安排得明明白白?
去他娘的天道剧本!
几乎是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谢衡就做出了决定——跑!
他利用系统为了让他“走剧情”而提前发放的、为数不多的一点初始资源(几块下品灵石,一本基础敛息术),连夜逃出了那个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杀机的玄元宗。敛息术练到勉强能遮掩自身那点微末修为,便一头扎进了凡俗界,专挑穷山恶水、灵气稀薄的地方钻。
最终,他来到了这片位于苍梧大陆西南边陲的群山,一个地图上都未必能找到名字的小山村——靠山村。
这里灵气匮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村民都是些无法修炼的凡人,一辈子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收成好坏,家长里短。 perfect。
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落魄书生,家乡遭了灾,流落至此的身份。村民们质朴,见他识文断字,身体虽看着单薄倒也不算弱不禁风,便收留了他。村东头的王寡妇,男人死得早,留下个半大的小子和这处闲置的旧屋,谢衡用身上最后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从玄元宗带出来的,不敢留太扎眼的东西)换了几年租住权。
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注定要成为反派垫脚石的“谢衡”,多了一个在靠山村教几个蒙童识字,偶尔帮村民写写家书、看看头疼脑热(得益于前世零星的医学知识和系统里兑换的最低级丹药知识)的穷酸先生。
日子清苦,甚至可以说是贫寒。但谢衡心里踏实。
不用提心吊胆哪天被“主角”找上门来,不用去演那些强抢民女、欺凌弱小的脑残戏码,更不用等着被“正义”的铁拳轰杀至渣。
他小心翼翼地收敛着一切可能暴露修为的痕迹,那点可怜的炼气期修为,在真正的修士眼里如同萤火,但在凡人堆里,已是了不得的力量。他不敢用。生怕一丝灵力波动,就会像黑夜里的灯塔,招来那双清澈而冰冷的“正义”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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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间,他几乎快要忘记系统的存在,忘记《九霄仙途》,忘记林风。他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真正的凡人,一个靠山村的谢先生。
直到最近这半年,那纠缠不休的噩梦越来越频繁。
而昨天下午,村口来了个摇着铃铛、背着褡裢的游方货郎。货郎在村里那颗老槐树下歇脚,跟围拢过来的村民吹嘘外面的见闻。谢衡当时正要去给王寡妇家的小子送临的字帖,远远听着。
“……要说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哩!”货郎唾沫横飞,“北边听说闹了旱魃,赤地千里!西边又有大妖出世,吞了好几个寨子!幸好哇,咱们这地界偏,那些神仙打架的事儿,落不到咱们头上。”
村民们听得咂舌。
货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崇敬:“不过啊,也出了好些个行侠仗义的神仙人物!我前些日子在百里外的青牛镇,就听人说,有一位叫林风的仙长,年纪轻轻,修为却高深莫测!带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仙子,一路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端的是厉害!”
林风!
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扎进谢衡的耳膜,直透心底。
他脚步一顿,手里的字帖差点掉在地上。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将字帖塞给王寡妇家的小子,甚至还能对那货郎露出一个略显好奇的表情:“哦?那位林风仙长,竟如此了得?”
货郎见有人搭话,还是个识字的先生,更来劲了:“那可不!听说是什么……哦对,玄元宗的高徒!名门正派!斩杀的妖魔邪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说他是天上星宿下凡,来拯救苍生的哩!”
玄元宗……高徒……斩妖除魔……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敲在谢衡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村口的,只记得回到这间冰冷的土坯房后,浑身脱力般地坐在炕沿,许久都动弹不得。
他们来了。就在百里之外。
是巧合?还是……命运的齿轮,终究无可避免地转动到了这一环?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靠山村太偏僻了,灵气几乎没有,没有任何值得修士踏足的理由。他们只是路过,一定是路过。
可那股冰冷的、名为宿命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
天色渐渐亮了些,窗纸透进朦胧的青光。
谢衡甩了甩头,似乎想将那些不祥的念头都甩出去。他起身,套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青色长衫,动作有些迟缓。十年凡人生活,似乎连这具身体原本属于修士的敏捷,都一并磨钝了。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带着草木清冽气息的冷空气涌进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门外是用树枝简单围起的小院,角落里堆着柴火,另一角是他开辟的一小片菜畦,几棵蔫巴巴的青菜在晨风中耷拉着叶子。一切都和过去三千多个日夜一样,平凡,破败,却让他感到一种脆弱的安宁。
他拿起靠在墙角的破旧木桶,准备去村边的小溪打水。
刚走出院门没几步,一个穿着红花小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就像只欢快的小麻雀,从旁边一条小巷里蹦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个什么东西。
“谢先生!谢先生!”小丫头是邻居李婶家的孙女,叫二丫,今年刚六岁,最喜欢缠着谢衡听故事。
谢衡停下脚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蹲下身:“二丫,怎么起这么早?”
“先生你看!”二丫献宝似的把手里东西递过来,那是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歪歪扭扭,却透着童稚的趣味,“我编的!送给你!”
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谢衡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他接过那只草编兔子,声音温和了些:“编得真好,谢谢二丫。”
二丫开心地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先生,你昨天讲的那个孙悟空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他后来从那个葫芦里出来了吗?今天还讲吗?”
“讲,等先生打了水回来,就给你讲。”谢衡揉了揉她的头发。
“拉钩!”二丫伸出小小的手指。
谢衡看着那根小小的、带着泥土痕迹的手指,心中莫名一酸。他伸出自己的小指,轻轻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
“拉钩。”
二丫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了。
谢衡站起身,望着小丫头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只粗糙的草兔子,小心地将其放进怀里。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但……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震鸣,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则的震颤,空间的哀鸣!
与此同时,他怀揣着的那只草兔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微发热。
谢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色泽,仿佛墨汁滴入了清水,正在迅速晕染开来。原本清晨应有的熹微天光,被一种诡异的、带着淡淡血色的晦暗所取代。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村口的方向轰然拍来!
空气凝固了,风停了,连远处溪流的潺潺声都消失了。万籁俱寂,只剩下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嗡鸣,还有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咚咚声。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惊动,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惊恐地抬头望天,相互询问着,声音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是日食吗?”
“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谢衡僵在原地,四肢冰冷。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点可怜的、被压抑了十年的微末灵力,在这股滔天威压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瑟瑟发抖,几近熄灭。
他看到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月白道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气息渊深如海。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陷入恐慌的村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蚁穴。
女子站在他身侧稍后一步,穿着一袭水蓝色留仙裙,容颜清丽绝俗,气质空灵,只是那双美眸之中,此刻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
林风!
苏婉清!
《九霄仙途》的男女主角!
他们真的来了!
不是路过。
谢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死死盯着那两道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巨大荒诞感的情绪,在胸中翻腾冲撞。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他已经躲到了天涯海角,躲到了这灵气枯竭的穷乡僻壤,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活了十年!为什么还要追来?
就在这时,林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传遍了靠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道宣言:
“此村藏匿上古魔头余孽,魔气已生,污秽天地。为免魔患蔓延,荼毒苍生,今日,吾林风,秉承天道意志,特来——”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清澈而冰冷的眸子,似乎穿透了稀疏的房屋,精准地落在了浑身僵硬的谢衡身上。
“——清理门户,替天行道!”
“魔头余孽?”有村民惊恐地大叫,“仙长,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啊!”
“是啊仙长,我们村里都是好人啊!”
林风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裁决众生般的冷漠。
“魔性深藏,尔等凡胎肉眼,自然无法分辨。”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团炽烈无比、蕴含着毁灭气息的金色雷光开始凝聚,噼啪作响,照亮了他俊朗却冰冷的面庞,“为天下计,宁错杀,勿放过。”
“净化吧。”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不——!!!”
谢衡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冲过去。
但是,晚了。
那道金色的雷光,如同九天落下的神罚之剑,从林风掌心迸发而出,瞬间膨胀,化作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恐怖光柱,以一种无可抗拒、无可闪避的姿态,轰然降临!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凡人的血肉之躯,连同他们居住的土坯房、茅草屋,村口的老槐树,圈养的牲畜,菜畦里的青苗……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到雷光的一刹那,直接气化,湮灭,化为最细微的尘埃。
光芒吞噬了一切。
谢衡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自家小院的土墙上,墙体瞬间裂开,尘土飞扬。
剧痛席卷全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内脏仿佛都移了位。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溢出,视野迅速模糊、变红。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透过漫天飞扬的、混合着血肉和泥土的尘埃,看到了。
怀里的那只草编兔子,被逸散的雷弧扫过,瞬间化作一小撮焦黑的灰烬,飘散开来。
不远处,二丫之前跑进去的那条小巷,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的深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李婶,张叔,王寡妇家的小子,那些早上还跟他打招呼,问他今天讲不讲故事的,鲜活的面孔……
全都没了。
什么都没留下。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碎裂,最后归于死寂的、虚无的纯白。
不……
不是纯白。
在那意识沉沦的最终深渊,在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最深处,一点极致的、幽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骤然亮起。
不,那不是“亮起”,那是“苏醒”。
一股沉睡在他血脉最深处、被某种强大封印死死禁锢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力量,在这极致的毁灭与绝望的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枷锁!
【检测到宿主生命特征降至临界点……】
【检测到极致负面情绪:绝望、憎恨、毁灭……符合激活条件……】
【隐藏血脉封印……破除!】
【万界魔神血脉……苏醒!】
一个不同于“剧情辅助系统”的、更加古老、更加恢弘、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初的漠然声音,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回荡。
庞大的、混乱的、充斥着毁灭与杀戮意志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
视野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在彻底失去感知前,他似乎听到了远处,那女子苏婉清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林风师兄,此地……似乎并无甚特异之处,那魔头余孽,当真在此?未免……太过孱弱了些。”
以及林风那依旧平淡,却隐隐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回应:
“婉儿师妹,天道示警,岂会有误?魔头伏诛,此间事了。些许凡人性命,能为涤荡魔氛尽一份力,亦是他们的造化。”
造化?
呵……
谢衡最后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来自九幽之底的狞笑。
那么……
从今日起。
这苍天。
这仙途。
这该死的,虚伪的,视众生如草芥的……“天道”!
就由我……
来给你们一场……
真正的,“造化”!
黑暗彻底淹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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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并非是虚无的空洞,而是沸腾的、粘稠的、充斥着无尽暴虐与古老意志的深渊。
谢衡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沉浮,仿佛一片随时会被巨浪拍碎的孤舟。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嘶吼、冰冷的杀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灵魂。
他“看”到了星辰崩灭,宇宙归墟。
他“听”到了神魔喋血,万界哀歌。
他“感受”到了那种执掌生死、践踏规则、以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力量。
那是属于“魔神”的记忆碎片,是流淌在他血脉最深处的本能。
那个恢弘而漠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系统提示,在他灵魂深处回响,却又带着一种规则般的沉重。
痛苦。
难以形容的痛苦。
不仅仅是肉体被雷光几乎摧毁的剧痛,更是灵魂被强行撕裂、又被更古老更狂暴的力量重新粘合、改造的酷刑。每一寸血肉,每一缕魂魄,都在被碾碎,又被注入那幽暗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魔神之力,重塑。
十年凡人生活磨砺出的那点脆弱外壳,在这股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剥落,露出内里潜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狰狞本质。
靠山村的毁灭景象,村民们在雷光中湮灭的瞬间,二丫那只草兔子化为飞灰的画面,林风那冰冷无情的“替天行道”,苏婉清那高高在上的叹息……这一切,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绝望,而是化作了最炽烈的燃料,投入了他血脉深处苏醒的魔神熔炉之中!
恨!
滔天的恨意!
恨林风、苏婉清的视人命如草芥!
恨那所谓“天道”的不公与虚伪!
恨那将他定为反派、注定要被踩着脸谱化命运的“剧情”!
更恨十年前那个只会逃跑、懦弱无能的自己!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逃……
不!
没有如果!
逃跑换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更彻底的毁灭!是连累那些无辜的、给予他十年平静生活的凡人一同陪葬!
这血淋淋的现实,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禁锢他血脉的牢笼。
冰冷的提示音落下,一股与之前那毁灭性雷光截然相反,却又同样霸道无匹的力量,自他破碎的丹田、断裂的经脉、焦糊的血肉中滋生。那是一种带着极致毁灭属性,却又蕴含着“破而后立”般诡异生机的幽暗能量。
它如同黑色的潮水,所过之处,被雷弧灼烧焦黑的死肉剥落,新的、更坚韧的骨骼与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重组。经脉被强行拓宽,如同干涸的河床被奔涌的冥河之水冲开,变得更加宽阔、坚韧,足以承载那狂暴的魔神之力。
剧痛依旧,但其中却夹杂着一种新生的、令人战栗的力量感。
他感觉到,自己那点可怜的炼气期修为,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连浪花都没能泛起,就直接被同化、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他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体系——魔元。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那是《九霄仙途》里,属于林风那些“正道”修士的路径。
而他的路,自血脉苏醒的那一刻起,便已截然不同。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谢衡的意识终于从那片沸腾的黑暗深渊中挣扎出来,重新掌控这具焕然一新的躯体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
并非温度的冰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周遭一切的漠然。
他缓缓睁开眼。
视野所及,是一片绝对的死寂与荒芜。
曾经靠山村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天坑,边缘的泥土和岩石被高温熔化成琉璃状的晶体,兀自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毁灭气息,以及……微不可查的、属于村民们的生命残留印记,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消散。
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晦暗血色,林风和苏婉清早已离去,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净化”任务,甚至不值得多看一眼结果。
谢衡动了动手指。
“咔嚓……”
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一层焦壳碎裂开来,露出下面新生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却又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坚韧光泽。他撑着身子,从那面几乎完全坍塌的土墙废墟中站起。
动作并不迅捷,甚至带着一丝初生般的滞涩。
但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远超他过去十年,不,远超他过去作为“玄元宗少主”时所拥有的巅峰时期!
轻轻一握拳,指节发出噼啪的轻响,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微微扭曲。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握过笔,教蒙童识字;曾经采过药,为村民缓解病痛;曾经接过二丫那只粗糙的草编兔子。
如今,这双手白皙修长,指尖却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幽暗气息。
他弯腰,从焦黑的灰烬中,捡起一小撮黑色的、属于那只草兔子的余烬。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最后一点属于“谢先生”的温情,随着这撮灰烬,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的杀意,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没有嘶吼,没有痛哭,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双原本因为十年凡人生活而显得平和甚至有些懦弱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渊,里面翻涌着毁灭的漩涡。
【境界:魔元初凝(对应筑基初期)】
【天赋觉醒:魔神瞳(初阶)、万物归寂(被动)】
【核心功法:《万劫魔源经》(第一重)】
那股庞大的信息流已经与他初步融合,让他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状态。
魔神瞳,可窥破虚妄,直视本源,甚至……影响心神。
万物归寂,被动领域,周身一定范围内,灵气会自然被排斥、湮灭,转化为对他有益的魔元。这意味着,他几乎无法在正常环境下吸收灵气修炼,但同样,任何依靠灵气的法术、阵法,在他面前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而《万劫魔源经》,则是直指魔神本源的至高功法,以劫难、毁灭、负面情绪为资粮,铸就无上魔躯。
很强大,很……反派。
谢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反派?
是啊,从他被系统绑定,被命运安排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反派。
以前,他抗拒,他逃跑,他想做个好人,结果呢?他珍视的一切,在他眼前被“正义”碾碎。
那么,从今往后,他就好好当这个“反派”!
林风不是要替天行道吗?不是要斩妖除魔吗?
很好。
他倒要看看,当这个“魔”强大到足以掀翻这所谓“天道”的时候,那位气运之子,还如何“行道”!
谢衡迈出了第一步。
脚掌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仿佛幽灵。他身上的破烂青衫,在魔神之力苏醒时就已经被震碎,此刻只是以魔元幻化出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袍,笼罩住精悍的身躯。
他走到那个巨大的天坑边缘,俯瞰着下方的死寂。
这里,埋葬了靠山村一百三十七口人。
这里,也埋葬了那个名为“谢衡”的逃亡者。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对着天坑。
没有咒语,没有法诀,只是心念一动。
体内那初生的、却无比精纯的魔元,如同受到召唤的士兵,悄然流转。一缕缕微不可查的、残留在空气中的生命印记与死前极致的恐惧、怨恨情绪,受到某种牵引,如同萤火般,从巨大的天坑底部,从四周的焦土中,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没入他的掌心。
很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确实存在。
这是《万劫魔源经》的能力,汲取亡者残魂与负面情绪,炼化为最本源的魔元资粮。这种行为,在正道修士眼中,无疑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魔道行径。
谢衡面无表情地感受着那微凉的能量融入自身,壮大着那初生的魔元之种。
他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任何快意。
只有一种冰冷的、理所当然的平静。
既然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他这“魔头”,以仇敌之血、以这世间不公之怨为食,有何不可?
“味道如何?”
一个略带戏谑,却又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年轻男声,突兀地响起。
谢衡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身,魔神瞳在瞬间本能开启。
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幽光,视野中的世界顿时变得不同。空气中灵气的流动,大地深处残留的雷火之力,甚至远处山林中野兽的生命气息,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中。
然而,在他身前十步之外,空无一人。
不,并非空无一人。
在他的魔神瞳视野里,那里有一团极其模糊、几乎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的、不断扭曲变幻的虚影。若非他刚刚觉醒这门天赋,感知力大幅提升,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团虚影的存在。
“谁?”谢衡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魔元在体内悄然加速运转,万物归寂的被动领域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张开,将他周身三尺之地,化作了灵气的禁区。
那团虚影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扭曲了一下,发出轻咦声:“咦?居然能察觉到本大爷?有点意思,看来你这新生的魔崽子,血脉纯度比我想象的要高那么一丢丢。”
话音落下,那团虚影逐渐凝实,显现出一个……少年的形态。
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骚包无比的亮紫色锦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而古怪的花纹,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禽类。他面容极其俊美,甚至带着几分妖异,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衡,眼神灵动得不像话。
但谢衡的魔神瞳却清晰地“看”到,这少年并非实体!他的身体是由一种极其精纯、却又带着某种虚幻特质的能量构成,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拥有极高智慧的灵体?或者残魂?
而且,这少年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也没有魔气,只有一种古老、苍茫、仿佛来自另一个纪元的神秘气息。
“你是什么东西?”谢衡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放松。在这个刚刚被“净化”的地方,出现这样一个诡异的家伙,由不得他不警惕。
“东西?”紫袍少年眉毛一挑,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称呼,他双手抱胸,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歪着头,“小子,注意你的措辞。本大爷可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独一无二、注定要名震诸天的……哎,算了,名号太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你可以叫我,‘鸦’。”
“鸦?”谢衡皱眉,这个名字透着古怪。
“没错,乌鸦的鸦。”自称“鸦”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有几分邪气,“专门报丧的乌鸦。比如现在,我就是来告诉你,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谢衡眼神冰冷:“什么意思?”
“啧啧,还装傻?”鸦飘近了几步,绕着谢衡飞了半圈,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在他心脏和眉心位置停留了片刻,眼神愈发惊奇,“万界魔神血脉啊……这可是被诸天万道联手封禁的禁忌血脉!你小子倒好,不但身怀这种血脉,还他娘的在‘天道意志’重点关注的世界里觉醒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他凑近谢衡,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知道刚才那俩小娃娃为啥跑来把这村子扬了吗?真以为是你那点可笑的‘魔头余孽’身份?屁!那是冥冥中的天道感应到了你血脉即将苏醒的征兆,借那俩‘气运之子’的手,来提前抹杀隐患呢!”
谢衡心中剧震,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天道……为何要封禁魔神血脉?”
“为什么?”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一脉,太能搞事了!天生就是规则的破坏者,秩序的践踏者!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所谓‘天道平衡’最大的威胁!上古时期,你们这一脉的始祖,可是差点把当时的天道都给掀翻了!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也让天道重伤沉寂了无数纪元。这等前科,天道不盯着你们往死里整,难道还给你们发奖状吗?”
他指了指天空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晦暗血色:“看到没?‘天泣血,魔星现’,这是你血脉觉醒引动的天地异象,虽然被那俩小娃娃的雷法掩盖了大半,但该注意到的人,恐怕已经注意到了。小子,你的好日子……哦不,你压根就没好日子。你剩下的,就是被无穷无尽的正道修士追杀,被天道各种算计,直到你彻底嗝屁的一天。”
鸦说完,幸灾乐祸地看着谢衡,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恐惧或者绝望。
但他失望了。
谢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深处的冰冷都没有丝毫动摇。
被天道针对?被全世界追杀?
这和他之前被系统安排的反派命运,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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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从暗处的剧本,摆到了明处的屠刀而已。
他甚至觉得,这样更好。
至少,敌人明确了。
“所以,”谢衡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死定了?”
“当然不是!”鸦立刻否认,他飘到谢衡面前,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种像是奸商看到冤大头的笑容,“本大爷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你看啊,你现在是初生的魔崽儿,啥也不懂,空有血脉没有传承,没有资源,没有靠山,简直就是一块行走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但只要你答应本大爷一个条件,本大爷可以勉为其难,当你的引路人,教你如何真正运用魔神之力,如何在这天道的绞杀下……活下去,甚至,变得更强!”
“条件?”谢衡捕捉到了关键词。
“简单!”鸦打了个响指,虽然并没有声音发出,“帮本大爷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副……合适的‘躯壳’。”鸦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本大爷现在这状态,你也看到了,就是个孤魂野鬼,很多事做不了。需要一具足够强大、足够契合的肉身,才能重临世间。而你,身为魔神血脉的继承者,天生就有吸引和驾驭各种强大‘容器’的潜质。帮本大爷找到躯壳,本大爷助你成长,如何?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谢衡沉默地看着他。
魔神瞳的幽光在眼底流转,试图看穿这个名为“鸦”的诡异存在的本质。但他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迷雾,以及那迷雾之下,隐藏着的、令人心悸的古老与强大。
这家伙,绝不简单。
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无论如何,他提供的信息,似乎与魔神血脉的传承记忆碎片能够对应上。而且,谢衡现在确实急需力量,急需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急需……复仇的途径。
一个疑似古老存在的“引路人”,或许……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
“我如何信你?”谢衡问。
“你没必要信我。”鸦摊摊手,笑容狡黠,“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那狗娘养的天道。而且,没有我的指引,你活不过三个月。信不信由你。”
共同的敌人……
谢衡抬眼,再次望向那片被血色浸染过的天空,望向林风和苏婉清离去的方向。
活下去。
变得更强。
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他收回目光,看向鸦,那双深邃的魔瞳之中,第一次燃起了实质性的、幽暗的火焰。
“好。”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鸦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满意地点点头:“聪明的选择!那么,合作愉快,我的……魔主殿下?”
他对谢衡行了一个古怪而夸张的礼节。
谢衡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平静地问道:“第一步,该怎么做?”
“第一步嘛……”鸦摸着光滑的下巴,目光扫过周围的焦土,最终落在谢衡身上,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当然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才的动静不小,虽然那俩小娃娃觉得已经清理干净了,但保不齐会有其他‘嗅觉’灵敏的家伙被吸引过来。你现在还太弱,不宜硬碰硬。”
“至于去哪里……”鸦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而且,你需要大量的‘资粮’来快速提升实力。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占据的洞天福地,灵脉节点,对你这排斥灵气的体质是没啥用。但有一个地方,对你来说,却是绝佳的修炼宝地。”
“哪里?”
“万魔渊。”鸦吐出三个字,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那是此界魔道修士最后的聚集地之一,也是上古战场遗迹,充斥着无尽的魔气、煞气以及……亡魂怨念。对你而言,那里是天堂。”
万魔渊……
谢衡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埋葬了靠山村的天坑,眼神如同万载寒冰,再无一丝波澜。
然后,他转身,迈步。
黑色的袍角在焦土上拂过,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新的魔主,踏上了他的征途。
而在他身后,那名为“鸦”的诡异存在,化作一缕淡淡的紫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影子的深处。
只有一句若有若无的、带着玩味笑意的低语,随风消散:
“戏台已经搭好,角儿也已登场……这出‘逆天’的大戏,可千万别让本大爷失望啊……”